日期:2015-04-24 10:20:13
(二) 卖身投靠
长兴四年(933)十一月十七日,明宗李嗣源病危,眼看着不行了。秦王李从荣探视后出宫,闻听里面哭声大作,误以为老爹已经升天。隔了一天,他率千余人马闯宫,意图斩杀打算拥立弟弟李从厚的朝中权贵,自行登基。李嗣源闻听警报,回光返照,挣扎起身,指挥镇压。李从荣寡不敌众,逃回王府,被人擒杀。
受此惊吓,六十六岁的李嗣源几天后驾崩,宋王李从厚即位。
这位刚刚二十岁的新天子,是个书呆子,只会读经,不会治国,任由枢密使朱弘昭、侍中冯赟操弄政务,逼反了李嗣源的非亲生儿子潞王李从珂。
这位王爷凶悍异常,仅用十余天的功夫就夺了江山,当了皇帝,并缢杀了李从厚。
李从珂与石敬瑭当年共同追随明宗李嗣源,东征西讨,好勇斗狠,皆为一时名将,功劳不相上下。但是,能人相见分外眼红,俩人谁也不服谁,矛盾日深。如今李从珂贵为一国之君,石敬瑭仍是个节度使,昔日同僚变为上下级关系,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石敬瑭掂量了自己的份量,料定不是李从珂的对手,只好低眉俯首前往京城,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朝拜新君。
如何处置石敬瑭这位昔日的对手,李从珂极伤脑筋。他的亲信在此问题上亦有分歧,一帮认为石敬瑭狼子野心,不可放虎归山,留在首都可随时收拾;另一帮认为皇帝新立,应该稳定人心,不宜猜忌石敬瑭这样的主动归顺的地方节度使,免得其他手握重兵的节度使生出疑惧,举兵造反。
犹豫不决之时,太后曹氏又来添乱,道是你妹夫是个好人、能人,救过你爷、你叔,忠心耿耿,能力出众,这样的人你不用,用谁?李从珂一琢磨,觉得这位非亲生母亲的话也对。
石敬瑭的老婆李氏受老公指使,硬着头皮来见素不来往的非亲生哥哥,哭哭啼啼地道,俺男人有病在身,怕是活不了几天了,请皇帝看到兄妹一场的分上,放石敬瑭一马。
李从珂一时糊涂,召见了石敬瑭。石敬瑭还真是病了,瘦得只剩骨头,跪下去就像起不来似的。李从珂放了大心,好言问候了几句,深情言道:“你是俺妹夫,又是俺战友,同生共死,历尽艰难。俺现在是天子,不信你信谁呢?这样吧,你还是回去当你的河东节度使,为俺保卫祖国的北大门。”
石敬瑭心头狂跳,一时来了力气,连磕响头,山呼万岁,告辞而出,然后风一般携妻带子,返回晋阳(今太原),病也好了。
李从珂留了一手,扣下了石敬瑭的两个儿子,名为宫中内使,实为人质。这俩小子受爹吩咐,暗中打探消息,反成了老爹的耳目。石敬瑭还花了大把银子,收买了丈母娘曹太后的身边亲信,让他们监视皇帝。李从珂的一举一动,皆在石敬瑭的掌握之中。
清泰二年(935)六月,李从珂派人慰劳石敬瑭的部队,赐给将士们夏季军装。皇恩浩荡,军心大振,万岁之声惊天动地,亦吓得石敬瑭胆肝俱裂。他认为这是李从珂刁买军心,担心士兵们只闻天子诏,不听将军令。在幕僚的建议下,他抽出屠刀,斩杀了带头高呼万岁的三十六人。三十六条冤魂纳闷:咋啦,喊声万岁还犯了法了?他们至死不懂,他们犯的不是李从珂的国法,而是石敬瑭的家法。从此,石敬瑭的手下,眼中只有节度使,没了皇帝。
消息传到李从珂的耳中,顿觉大事不妙:妹夫,你还真想造反?
想造反的不只是石敬瑭一人,各地将领皆有此心,都是因为李从珂用了两个不三不四的人物。
刑部尚书兼枢密使房皓,大概是因为年事已高,接见地方使者的时候,常常低头大睡,哈喇子流了一胡子。等他醒来,伸直脖子,哈欠连天,朝下一看,使者早已不知去向。他既然如此不中用,枢密副使兼南院使刘延朗乘机弄权,明码标价,公开受贿。各地节度使、刺史等入京后,必先走他的门路,投“钱”问路。送钱多的、快的,调内地富庶之地任职;送钱少的、慢的,去边境危险之地玩命。各地将领无不愤恨,喊杀之声弥漫全国,李从珂这个皇帝却毫无察觉。
石敬瑭见此情景,暗中叫好,反心益炽。他借口军费短缺,把自己存在首都洛阳及各地的财务一律运回晋阳(今太原),购买粮食,打造军械,准备大战。
李从珂不是聋子、瞎子,当然知道石敬瑭此举的意图,召来近臣言道:“俺与石郎,是近亲,没必要怀疑他;但流言四起,万一他与俺失了和气,该咋办?”无人回答。这位天子不知咋的,好用奇奇怪怪的人物。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马胤孙身为宰相之一,胆小得很,走在树下都恨不得打把伞,生怕落叶砸了他的头。事能不办就不办,能晚办绝不早办;人能不见就不见,能晚见绝不早见;口能不开就不开,能晚开绝不早开。当时的人们都叫他“三不开”,即口不开,印不开,门不开。有这样的人辅政,李从珂岂能不完!
朝中并非都是糊涂蛋、贪财鬼,也有一半个明白人。
知制诰吕琦很有眼光,料定石敬瑭如果造反,必定与强大的契丹结盟,便与端明殿学士兼给事李崧一起去咬李从珂的耳朵,请他做两件事:一是和亲,就是皇帝娶契丹公主为妻;二是送钱,每年给契丹十几万缗铜钱。这样一来,就可以粉碎石敬瑭联络契丹的图谋。
李从珂闻言,眼睛笑成了弯月,连连点头,心中暗乐:俺再当一回新郎,娶个洋妞过瘾,岂不快哉!至于那点小钱,原是应该的,谁家讨老婆不得掏些彩礼?再者说了,契丹要是站在俺身边,石敬瑭还敢反吗?此计大妙!他一迭声夸道:“二位、二位,真乃忠臣也!”
过了一段时间,李从珂憋不住心事,告诉了枢密直学士薛文遇。薛文遇大不以为然,言道:“皇上,您以天子之尊,屈身侍奉契丹这样的夷狄,岂不太耻辱了吗?另外,要是契丹按以往的规矩请求娶您的公主,咋办?唐人戎昱有诗云:安危托妇人。难道俺们只能把命运寄托在娘们身上吗?”
李从珂闻言大悟,急召李崧、吕琦二人,怒道:“你们二位都道是古今中外、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自夸能帮助俺建成太平盛世,却出了这样的馊主意!俺是有个女儿,乳臭未干,你们就忍心把她扔在沙漠里!还说什么送钱给契丹,这钱可是俺用来养兵的!你们说,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里通外国,图谋不轨!”
这顶大帽子不轻,压得二人汗流浃背,扑通跪倒,以头撞地,咚咚山响,连连辨白:“俺们、俺们忠心报国,绝没有为契丹出力,请陛下三思。”李从珂怒气不止,大骂二人的祖宗八辈。吕琦又惊又恼,连头也磕不成了。李从珂恨恨地叫道:“吕琦,狗头挺硬,还把俺当成你的主子吗!”吕琦答道:“俺们的主意出错了,请皇上治罪,磕头没用!”李从珂倒还敬佩他的胆量,叫二人起身,各赐美酒一杯,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