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也曾想过，假如自己从一开始就谨慎把握好顾客与商家之间的银货两清的冷热有度，那么自己和女孩之间是否还会产生此后的情愫缠绕，即便我们曾有过老骥嫩驹交互重叠的青纱罗帐；假如在那一个秋的深夜，我能够让女孩感受到一点点自己当时的心绪幽暗，那么以这样的特种行业里的小女子的特有敏感，她是否会就此终止梦幻情空里的幼稚翱翔。然而，生活中毕竟不存在假设，况且老吴也不是赫尔克里-波洛，人家波洛在“尼罗河上的惨案”里的每一个假如都是对于既定事实的暗示指向，而我的N多假如充其量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的二氧化碳气体！

“没什么。”我答道，明显有气无力。

“哦”一声，但女孩伸过来的脑袋依然是侧着的，她眼神里满是些无法把握的疑虑。

“真的没什么，大概是前面一下子水喝多了，肚子突然感觉有点胀，好像下面水龙头要派上用场啦。诶，都怪你这个小姑娘，对阿拉老头子这样好，好得快把阿拉的小便都好出来了呀！”老男人的临机应对真不是盖的，我爱抚上小姑娘搭在自己肩头的纤指，半开玩笑道。

她笑了，女孩笑得好开心。小女子从后面伸臂过来环住了老头子，再是把俏脸也贴了上来，她半跪着的身子几乎是扑在了老男人的背上，让我感觉到了背上两团柔糯并坚韧着的压迫，还有她好似一团浓到了化也化不开的亲近感的开心。

说实话，我喜欢她这样的开心，小女人的开心总会吹皱起老男人心头的春情，并且小姑娘在我耳旁正在厮磨着的发丝也几乎就快要拨动起老男人的精索血脉。但这时，我依然掰开了女孩环在自己脖子上的藕臂，继而站了起来，我要去到卫生间轻舒酒醉和性醉交汇的情绪，还要去那里一圆腹胀待泻的托辞。

意在造势的老吴站了起来，并且向前跨出几步，但真实的瞬间再有的眩晕又让自己停了下来。抬起胳膊，我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脑袋。

老男人的脑袋我的眩，小姑娘的机敏她的炫。那厢边，一见到老吴的摇摇晃晃，床上的林娟连忙起身跳将下来，但小姑娘支撑点的不慎却让她一骨碌顺床沿直直栽向了地面，幸亏地上铺有深灰色的绒毯。

没关系，年轻就是活力，亲近就是马力，倒栽葱的小姑娘立刻就爬了起来，她冲过来扶在了老男人苍茫的臂膀。这样的一刻，女孩的脸上挂满了紧张兮兮，略微还带点神经兮兮；然而，正是小女子这一刻的一个倒栽葱再加上两个兮兮，即刻就冲散了老男人眩晕的天际。

后来，又是后来，林娟的好姐妹曾是向老吴敲边鼓说，说那一天回去后的林娟，她整个洋溢了婉约的得意。女孩悄悄告诉自己最好的姐妹，说那一天应该是老吴内心接受了她的日子，不然老吴不会主动把她介绍给最铁的兄弟；又说那一天也应该是老吴最需要她的日子，不光是老男人对小女人身体的渴望，也老男人和小女人生活中十指紧扣的连系；并且，她还头一回把老吴称作了自己的老公，她说自己一定会服伺好这个老老公。

“进门笑嘻嘻，好像亲夫妻。拿了人民币，去你妈个×！”这一广泛传颂于娼门业界的经典序曲，它无不生动地揭示了湿脚男女们的本质属性。因此，一般对于栉风沐尘的女子称自己为老公，我老吴肯定不会有任何的惊奇。不过，我当时终究还是对林娟的这一对自己的称呼感到了惊异，因为我知道她从不会把客人叫作老公，同时我也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是她心目中的那个“去你妈个×”的老公。所以当我后来听到了她最好姐妹的转述，自己不禁猜想，那一天的女孩，她大概已是彻底切换到了天真烂漫的模块，她甚至可能已经把搀扶老吴去到卫生间的情形，完全演绎成了中年林娟搀扶老年老吴倘佯在公园林荫道上的彩排。

人生果真会有彩排吗？不会，当然不会，生活中的每一天里的每一个时刻，都只会是现场直播。年轻的女孩，她们年轻的身体固然有着年轻的弹韧与蓬勃，可无论是处在尘里又抑或尘外，她们的想法也都是同样的年轻。

年轻是老男人的神往，在那一个深夜，冲散了眩晕的老男人，我就是被年轻的林娟搀扶进了卫生间。老吴在卫生间里就位了，我的就位完全符合“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的现代标准，我的规定动作也堪称根红苗正的操作典范，但我的实践成果却总是一如对于政治人物的千古评价，永垂岿然不朽。不由地，老男人开始责怪起小女子的热眼旁观，我向她吐露了自己的羞涩，我拜托她稍微站远一点好不啦！扭捏再三，小姑娘后退了，她嘟起了嘴唇的愠怒含羞状的后退，其实，小女子的这种含羞状很是可以为她的形象加分。

好啦，加分吧，女孩；加油吧，兄弟！然而，远离了小姑娘的我的小兄弟，却依然是加油不加量。究其原因，酒醉导致了缺水，虽说经过了大量的补水，但落魄的老吴毕竟不是落水管，食管的进水不会马上就转化成尿管的出水，最快的结果也不过是腹胀而不得泻，况且哥们前面本就是临阵应对的装腔作势。没办法，老男人只有硬着头皮等待，只是我的小兄弟从头到尾都处在了消极怠工的状态。

“嘘……”静谧的卫生间里的夜，我身后响起了好长的一段嘘声，柔肠而悠扬。真的好想笑，但我一定要忍住。“嘘嘘”，不一会儿，长嘘变成了串串的轻叹，它们短促却也清扬。依然好想笑，但我还是一定要忍住。再过一会儿，小姑娘开口了，她说她们老家就是这样子把小孩子撒尿的呀，她说自己小时候把弟弟尿尿时一嘘就出来了呀，她甚至抱怨这一帖的良方怎么对吴哥一点也不起作用的啦！这一次，老吴终于憋不住了，我笑了出来，我的小兄弟也同步从节电切换到了关机。

沮丧的，我把小兄弟请了回去；狰狞的，我转过了身子，向着小姑娘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