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5-16 15:54
天色阴恻,雾气蒙蒙。
我接过景熙手中的秋海棠,示意她行礼。
皇上刚下了早朝,明黄色的朝服还未换下,脸色苍白,神色冷淡。
一大早把景熙从被窝里提起来,连拉带哄地等在这里。如今拦下了皇上的肩舆,若是不说些什么,恐怕后果很难看。
景熙乖巧地行了个礼,眨巴着大眼睛看她的父皇,相对于之前的恐惧怯懦,如今她眼中更多的是好奇。
“父皇?”
皇帝的身子一僵。
过了半晌,竟俯下身去抱起穿粉色襦裙的小小女童。
“这么大清早,不冷么?”
景熙摇着小脑袋笑道,“不冷,母妃说要给父皇请安,景熙一点也不冷。”
皇上愣了一下,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真乖。”
果真还是血浓于水,皇上再怎么冷漠,不近人情,对着年幼丧母的独女,应该还是狠不下心的吧。
“父皇今天来采薇宫陪景熙一起用晚膳可好?”
小人扭动着身子,开始撒娇。
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淡淡笑道,“好。”
我的本意是想跟皇上多要些护卫守着采薇宫,若真是梨欢放的火,她也许还会有动作。见到这样的天伦之乐,心里倒有些惊诧。
入夜,掌灯时分。
桌上摆着六盘菜。其中五盘是素的,还有一小碟白切鸡。
皇上俊眉微拧,笑意含讽。
“你这算是在告状吗?”
我颌首,“臣妾不敢。”顺手拿起那盘白切鸡,拨了大半到景熙的盘子里,“景儿你还小,多吃些肉。”
景熙咬着一根白水青菜,含糊不清地说,“父皇和母妃也吃。”
我索性将那盘鸡肉都放到她面前,笑道,“父皇跟母妃都是大人,吃了也是浪费。”
皇帝一口茶险些呛出来。
日期:2014-05-16 15:54
第二日一早,内务局的总管便赔笑着来了,足抬了两大箱子东西来,补足了之前克扣下来的还有富余。
兰裁黑着脸留下了东西,又黑着脸把一口一个奴才罪该万死的总管赶了出去。
景熙蹦蹦跳跳的挨在我身边笑,“母妃,我想去看看父皇。”
我正和庭悠选打络子的锦线,嗯了一声,问道,“皇上如今该是在御书房?”庭悠边搓线边应了一声。
我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兰裁,对庭悠道,“你陪公主去吧,跟紧点。”
庭悠诺了一声,放下针线,我又叮嘱景熙道,“别走明月湖那儿那条道,母妃不放心。”
景熙听我答应,笑眯眯地直点头。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我放下打了一小半的梅花烙子,直起身子冲兰裁道,“你去看看,公主还没回来么?”
兰裁出去望了一会儿,回来答道,“回主子的话,没见人影呢。”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我放下络子道,“我不放心,你跟我出去找找。”兰裁应了一声,上前来扶我。
远远地便望见皇上明黄色的肩舆。
我松下一口气,上前行礼。
皇帝嗯了一声,道,“起来吧,怎么就你一个人,景熙呢?”
我心里一突,几乎登时跌倒。
兰裁一把搀住我。
“景儿,不是一早便去找皇上了吗?”我竭力平复着声音的颤抖。
“什么?”皇帝蹙眉,“朕没见着她啊。”
日期:2014-05-16 20:33
人很快就被找到了,在离采薇宫不远的一个废弃园子里。
两个人都被吊在树上,庭悠的手还死死攥着景熙。
时间并不长,两人的身子都还温热着。
景熙的脸上,还有黏腻的泪水。
兰裁捂着嘴呜呜的哭了。我眼前一片发黑,握紧的指尖嵌入皮肉,尖锐的痛感。
不是梦啊。
我蹲下去抖索着解开景熙脖颈上的麻绳,泪水啪的砸在她的脸上。
采薇宫内一片素缟。
庭悠的尸体第二日便被家人领了出去,想起她素来恬淡的面容,心里亦酸涩无言。
灵堂中摆着一具小小的,伶仃可怜的棺材。
棺材里躺着的可怜女童,才刚刚四岁,两个月前没了母亲。
又在昨天,没了命。
她太小,不是皇子,又非中宫所出,如今去了,连皇陵也进不了。
跟着我的两个月,缺衣少食,没享到一点福分。
头愈发胀痛,隐隐听见兰裁在一旁轻轻的哭。
我看她一眼,涩声道,“你从前跟着容妃,景儿是你看着长大的?”
兰裁含泪点点头。
“你是纪将军的人,武功也不低是么?”
她又点头。
我突然觉得极其疲倦,苦涩地叹口气。
“早该派你跟着景熙的。”
早不该让她去的。
不该窝囊地窝在这冷宫里,懦弱地忘记身边人所受的伤害。我怎么会放心让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出去,怎么会相信梨欢会就此罢手呢,怎么会忘记了阿凝浑身的伤,怎么会忘了那场冲天大火本要烧死的是我。
罢。
原来错的是我。
一路泥泞冒失走到现在,我竟还是懦弱地想要息事宁人。
“兰裁?”我的声音凉的似冰。
“奴婢在。”
“我能相信你么?”
我盯着她,“你真肯为我所用么?”
她跪下应道,“将军早把奴婢给了主子,奴婢必定一心效忠主子。”
看着灵位前立着的绰绰烟火,眼前一片迷蒙。
景熙,都是母妃害了你。
今日我在此立誓,定会为你血刃仇人。
从今以后,若我还如此唯唯诺诺,软弱任欺。
天必诛我,地必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