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都走了，还议论他们嘎哈”

我说：“人都是有感情的嘛！”

“别瞎想了，想想咱去哪吧。”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然后异口同声地说：“天津！”那是我们都没去过却又十分向往，离这里最近的大城市。

日期：2013-08-03 10:16:36

第八章 洗脑

季春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身上暖暖的，湛蓝的天空清澈的近乎透明，路边的白杨吐着新绿在微风中轻舞。我的心情好得出奇，完全没有失业的痛苦和对前程的担忧。

我是风溶解在血液中的人，骨子里暗涌着与生俱来的不安分。我对每一个陌生的地方都充满无比的好奇。十几年后，在我游历了祖国的半壁江山之后，这种对异地的期盼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漂泊感。生命本来是一场漫步，我们却在生存的各种压力下把它变成了奔跑。

我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身边不能没有朋友。我姥姥评价我舅舅的话同样适合我。她说：“狗戴上帽子就能成为你朋友。”上学时只要一放假，我家里就会聚一堆人。用我妈的话说就是：只要你小子一在家，就像狗起群似的。（母狗发情时会有一群公狗围着它转）所以胜子闯了祸我本可以留下，但我没有。因为我依赖他，就像他依赖我一样。

车一进天津市区我的眼睛就不够用了。我怨我妈为什么不把我生的像杨戬或者马王爷一样，有三只眼睛。

如蛇一样游走在街道的公交车，如蚂蚁搬家一样行色匆匆的人群，如森林一样幢幢耸立的楼群。这一切对我来说既新奇又美妙。我确信这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这种感觉就像我十三岁那年，告别乡村搬进县城一样。当我怀揣憧憬跟表姐到她那个城市时，我大失所望。那个城市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一条街，俩岗楼，一个警察看两头。

我难掩心中的兴奋侧头看了看胜子。胜子有点儿郁郁寡欢。这家伙又多愁善感了。或许他在为连累我失业而感到惭愧，或许他正为辜负了老爸而感到内疚，又或许他正为不可知的前途感到迷茫。暂时不管他，不能让他阴郁了我此刻明媚的心情。我把头又转向了窗外。

到站后我们找了个小旅馆安顿下来，然后在附近馆子里吃饭。吃饭时胜子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说：“咱俩不是还有两千多多块钱吗。”

“是啊，那咋了？”

我问他：“你来过这么大的城市没？”

胜子说：“废话，当然没有，好像你来过似的！”

“那咱俩还不开开眼界？逛几天再说以后的事儿。”

“咋逛？你咋还和老娘们一样爱逛街呢！”

我问他：“胜子你坐过公交车没？”

“在湖南坐过，不过也没坐过几次。我们那学校是封闭管理，平时出不去。”

我拿出刚才在车站买的地图“啪“的拍到桌子上：“咱们坐公交车逛，这上面有公交路线，咱把每一路车都坐一遍，整个天津就逛遍了！”

“啊？！”胜子反应很强烈。

“你‘啊’啥？我没坐过公交车，不能让我过过瘾啊？你说咱家那小县城出门就是自行车，你想打车就是人力三轮，再好点就是机动三轮。在二哥那儿咱很少出门，出门就骑他的摩托。”

说完我又问他：“胜子，你知道公交车是啥不？”

没等他回答我就说：“那是城市的经脉！你说咱掌握了它的经脉，这座城市不就属于咱的了吗！”

接下来的十数天我们的生活节奏就像一列奔驰的火车：逛、吃。逛。吃。逛吃，逛吃，逛吃，逛吃逛吃逛吃……

日期：2013-08-05 10:59:54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繁华过后总是冷落。十数天过后，明朗的心情被逐渐干瘪的钱包击得支离破碎。

还剩六百多块钱的我们不得不换一个更便宜的旅馆，而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份工作。

大多数城市最廉价的旅馆都在火车站附近，天津也不例外。我们接连去了四家小旅馆，老板的表情好像是复制的一样，头不抬眼不睁的回答：“满了！”所幸第五家还有个废弃的杂物间，老板说：“没热水，没电视，没风扇，一人一晚十块钱。”没风扇就没风扇吧，五月的天津是热不死人的。折腾够了的我俩跟随老板搬了两张折叠床住了下来。

“蚁族”这个词这几年才被创造出来，但这种族群那个年代就已经存在了。城市尤其是大城市就像蜜糖，一些怀揣梦想的人如蚂蚁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在这汹涌的大潮里，也不乏像我和胜子一样没有梦想随波浮沉的人。

人才市场就像贩卖人的菜市场，吵吵嚷嚷人满为患。像我们这样既没学历又没工作经验的人是找不到工作的。转了半天之后，一个厚道的用人单位主管跟我们说：“小伙子，你们去劳务市场或者中介所看看吧。”好吧，我们不是人才，这里不属于我们，我们能贡献的不是技能，只有劳力。

劳务市场能提供的工作岗位明显比人才市场低端一些，无非是保安、保姆、服务员和力工。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其实我们想要什么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中介所的大妈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我俩在交了40块之后，大妈开始翻动她的记录本为我们挑选工作。最后她兴高采烈的对我们说：“这个好，砖厂，供住不供吃，一天九小时，一月八百，这个最适合你们这样的外来民工了。”民工？！妈的老子最讨厌这个词了，这个词就是对我们的一种侮辱，老子是有文化的大学漏子！还八百？老子做音响师一月就八百了，还供吃住，抽烟都不用花钱呢！我狠狠地送了她一个白眼后无功而返。

晚饭后百无聊赖，我提议到海河边上去转转，可胜子推说走一天累了，我知道他是没那个心情。俩个人总不能对着黑黄的墙壁发呆吧？我硬拉着他到公共水房去洗这几天攒下的脏衣服。

水房里只有一个人，穿着短裤，光着膀子肩上搭着一条毛巾。他一边吹着欢快的口哨，一边搓洗衣服。看我们进来，他朝我们笑着打招呼：“哥们，洗衣服啊。”胜子没吱声，一般他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是不爱说话的，尤其和外人。

“是啊。”我忙回应着，省的失了礼数。

“我叫高传笑，很高兴认识你们。”看来这个人还挺爱说话。

在胜子情绪低落的时候，有个爱说话的人陪我聊会天是个不错的事。况且我本身也是爱搭讪的人。我说：“哥们，你名字不错啊。‘笑’已经够喜气了，‘传笑’就更好了，还能给别人带来欢乐。”

“呵呵，哥们你挺有意思的。你们是来找工作的吧？”

“是啊，天津工作不好找啊！”我的回答说明我们还没找到工作。

“我也是刚找到不久，还不错，跨国企业。”我和胜子同时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他顿了顿说：“我们大量招人呢，你们感兴趣不？”

胜子顿时眼冒精光的看着他。我不自信的问他：“我们学历不高，能有机会吗？”

高传笑笑着说：“那怕啥？我才初中毕业不也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