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子终于开口了:“那是家干啥的公司啊?”
“那是家美国跨国企业,主营保健品和日化产品。无需学历无需经验,他们会对你进行全面的培训,用一种世界上最先进的销售理念把你打造成一流的销售人才。”看来这小子没白参加培训,口才真不是一般的好,说起销售理论来一套一套的,把我和胜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尽管他说的那些理论有一大半我俩没听懂,但是我们仿佛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心情好才是真的好!张自忠路两边的垂柳,昨天看起来还像是垂头丧气的失败者,今天看上去格外清新,好像含羞带俏的少女在风中轻扭腰肢轻摆长发。高传笑带着我们沿街走了20多分钟,来到了那家公司的培训室。
日期:2013-08-05 16:17:42
二百多平米的培训室,密密麻麻站满了几百人。人们之间仿佛都很熟络,由于培训尚未开始,他们互相之间有说有笑的议论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激动。每一个看到我们走进来的人,都笑着和我们打招呼,笑得很真诚。仿佛和我们熟识已久。这让我感到这里气氛很融洽,人们很热情。
培训室的一端有一个五六平米包着红毯的讲台,讲台上面的墙壁上镶着八个硕大的铜字:美国XXXX公司。
不一会一个西装笔挺的人走上台来,边走边声嘶力竭的喊:“你们的激情在哪里?!”好像迪吧里的司仪,感觉完全和他西装笔挺的斯文形象不般配。然后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声,那激动亢奋的声音和表情,不亚于四九年天安门城楼下的人民群众。
台上的人在台中间站定,然后高喊:“我们是?”
“神,销售之神!”人们发出海啸般的吼声,高举着握紧拳头的右臂。
“我们要?”
“成功!”
“我们要?”
“发财!”
狂热的氛围也带动了我和胜子的情绪,虽然我们羞于在众人面前歇斯底里的喊叫,但也不自觉的随众人握紧拳头高举右臂。
调动起人群的情绪后,台上的人示意台下安静。然后他开始介绍自己,介绍公司和产品。他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自己原来是如何的贫困,是如何加入的这个蜚声世界的公司,如何运用这种金字塔似的销售模式,在短时间内做到三级经理收入过万的,他的上级经理收入如何如何的高。然后为我们的前程画了一张无比美味的大饼。期间插科打诨的加入一些笑话,弄得台下的人时而爆笑,时而惊讶,时而鸦雀无声。我和胜子也在他跌宕起伏的讲话节奏下,激情被调到了最爆点。仿佛明天我们就可以成为他,后天就可以超越他上边的黄钻级经理。
最后他讲到如何加入公司,如何发展业务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拉了拉胜子,示意让他跟我出去。胜子被他画的大饼馋得口水直流,不肯理我。我使劲拽了一下他,他看出我有事叫他,依依不舍的跟我走了出去。
高传笑看我们向外走就追了过来,笑着问我们干嘛去。我借口说有点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我拉着胜子走了十几分钟,在马路边的树荫下坐下。胜子一坐下就不耐烦的问我:“你这是嘎哈啊?好端端的拉我出来,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啊!”
我笑着说:“好机会是吧?那加入公司需要三千二百块你有吗?”
胜子低头沉默了一会,小声的说:“这个再想办法呗。”
我问他:“胜子,记得咱叔辈同学王守成不?”
“记得,咋还成叔辈的了呢?”
“咱是一个班的,是亲同学。和他是一个年级不一个班的,不就是叔辈同学吗。”我笑了笑接着说:“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就干的这行,只不过不是这家公司,他干的那个叫小麦草。一年时间他就挣了20万,不过他收手不干了。”
“啊,20万?!这么挣钱他咋不干了呢?他傻啊!”
“他把智商抠出来比咱俩的加起来都多。胜子,咱先不说咱有没有钱干,那都是小事。咱就说他那所谓传销的金字塔模式吧,你看看这个金字塔的形状。”说着我捡起一根柳条在地上划了个三角形。我用柳条指着三角形的顶角说:“你看,他们所谓的各级经理就是金字塔的顶端,我们就是下面那个托底的边线,好,假设我们干上了,也发展到人了,我们不再垫底了,这时三角形不断加大。”说着我把三角形两侧的边线向下延伸了一下。“可到最后还是有托底的吧,那么这些垫底的是谁呢?”
“胜子,你要是干这个,你最先想到发展的是谁?”
“当然是亲戚朋友了,别人也不能信咱们的啊。”
“没错,然后你的亲戚朋友再发展他的亲戚朋友,说白了每一条线上的人都是自己的圈里人,其中有发展不下去的,就成了给你垫底的,他们的钱就打水漂了。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恨你,你又怎么面对这些自己人?”
胜子几近崇拜的望着我:“行啊你!”
我笑了笑:“这是前一阵子王守成打电话跟我说的,我听到那个经理讲到发展模式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事儿,所以就把你拉出来了。干这个的没多少人真正赚到钱的,即使赚到了恐怕也得众叛亲离。王守成就是怕把亲戚朋友都得罪光了,所以才及时收手了。你看吧,这种传销的模式早晚得被取缔。”事实证明我推测得没错,第二年也就是98年,国家立法取缔传销,在世贸组织的压力下被迫允许十家外国传销组织合法存在,但更传销之名为直销。
胜子对我说的深信不疑:“你说那帮人咋那么傻呢,还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听说过‘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这句话吗?这些人就像掉进情网一样,被感情蒙住了双眼,就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昨晚高传笑只是提了一嘴,然后一顿白话那公司多好多好,还是咱们求他带咱们来的呢。高传笑,啊?!他妈的是‘搞传销’啊!”胜子激动地说。
我笑了一下说:“现在想来,他这是欲擒故纵然后请君入瓮啊!你看他们那些人对咱们刚进去的多热情,像对待亲人似的。那个经理讲一些知识再给你画个美好蓝图。这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他们就是这样通过不断地灌输,已达到为别人洗脑的目的。”
“洗脑?!”胜子惊讶的说。
“你咋呼啥啊?有啥大惊小怪的,咱不是从小就被洗脑吗?”
“啊?’胜子有些不解。
“胜子,小时候你问没问过你爸妈,你是从哪来的?”
“问过,我妈说我是从粪堆里刨出来的,呵呵……一直到上小学我总觉得自己身上臭哄哄的。”胜子傻呵呵的笑着。
“你看这就是初步洗脑见效了吧,不过你身上臭哄哄的也有可能,你他妈一天到晚不老实,出一身汗能不臭吗?”
胜子怼了我一拳,问:“你爸妈咋给你洗脑的?”
“我妈说我是在垃圾堆捡回来的,我深信不疑。直到我上三年级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头在翻垃圾堆,我上去就问:‘老爷爷你这么大岁数还没有孩子啊?’老头瞪了我一眼说:‘我孙子都比你大了。’我问:‘那你还在这翻,你是想再要个孩子吗?’老头又瞪了我一眼:‘我这么大岁数还要啥孩子,我就是捡点垃圾。’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垃圾堆是捡不到孩子的。”
“胜子,咱从小就被父母洗脑,上学还得被老师洗脑。你带过红领巾吧,你知道红领巾是啥吗?”
“操,红领巾是国旗的一角,是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的。你当我傻呢!”
我笑了笑说:“你看这就是老师为了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对咱们的洗脑。全中国有多少个小学生,得多少条红领巾,这么算得死多少烈士啊,再说那时候都不打仗了,哪来的那么多烈士鲜血。呵呵……我跟你说个事,胜子。有一次我把红领巾丢了,没敢跟家里要钱买。老师问我咋不戴红领巾呢,我说丢了。老实说:‘丢了怎么不再买一条,你不知道红领巾是烈士的鲜血染成的吗?’我说:‘老师,就是因为我知道才不买的,我不想再让烈士流血了。’”
胜子哈哈大笑说:“你小子真有嗑对付。”
“有嗑唠的是那老师,你猜他这么说?他说:‘烈士的血已经流完了,红领巾已经染成了,你不买他们的血不是白流了吗?’
我俩笑做一团。
过一会我又说:“初中的时候政治课说:社会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掘墓人。你看现在两德合并了,苏联解体了,就咱们坚守社会主义,还他妈是有中国特色的。这不是对咱们的洗脑吗?改革开放以来,很多像我爸那样没什么文化的人发财了。咱们又被‘读书无用论’洗脑。通过这次找工作,我认识到了,人不读书是真不行啊。”
胜子被我的长篇大论整的有点不耐烦了:“别整没用的了,还不到吃饭时间,咱俩去剃个头,然后吃点饭继续找工作吧。”
我笑着说:“早晨被传销的洗脑,刚才又被我洗脑,你现在还要去被洗脑,你洗脑有瘾呐?”
“操,我说去剃头!”
“剃头不用洗吗?”
“那他妈叫洗头好不好?”
“不信你看着,你要不被洗脑就怪了。”
到了附近的一个理发店,洗头小妹一边帮我们洗头一边喋喋不休:“大哥,你的发质不是很好,我们这款洗发水是专业治理发质枯黄干燥的,用十次以上保管你头发光滑润泽,再看看我们这款摩丝,高度定型,补水保湿。”
我和胜子相对哈哈大笑,又他妈被洗一次脑。
这时我的数字BP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片儿哥的号码。自从小梅傍上镚子以后,片儿哥就很少来我们那,他只是个道友,惹不起镚子那样的大玩闹,所以没有实力跟镚子争马子。他也很少跟我联系,现在他呼我有什么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