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确是个适合谈心的情境。婆婆像是压抑了许久的话，在这黑暗里，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我静静地听着。

日期：2013-06-12 21:24:55

（121）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和脖颈的交接处，拇指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会不会怨我？”我问。

婆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现在不会，可是，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近？”

“被喜欢的感觉所驱使。”

“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如果说得清楚，或许就不是真正的喜欢了吧。”

“你有过经验，是吧？”

“嗯。”

“你明知我们可能会这样，你还要走近我，是吗？说说你的想法。”婆婆的问题总是直切中心，让你无处闪躲。今晚这简直就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嘛，我选的还是真心话。

我呆了一下，决定乖乖地招供。因为我是真的心动了，平时我就不爱撒谎，在喜欢的人面前，则更不擅长撒谎。哪怕，可能真话会伤到人。那些甜言蜜语，往往只是说给不相干的人听的。

我说：“刚开始接近你，是带着点儿类似恶作剧的心理的。记得你说过，你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谈恋爱，我说那是件美妙的事，你不信，你认为恋爱是件极为无聊的、浪费时间的事情，觉得很没意思，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不厌其烦地花前月下，缠绵悱恻。我当时突然冒出个念头：你既然选择相亲闪婚，那么，在婚后体验这种恋爱感的概率是非常小的，不如，让你在婚前体验一把，免得到了你老老的时候，理智上什么都懂，可情感上却仍是不明白这回事。我认为，恋爱的激情，是一种真正的尘世生活的体验，可能辛苦，却十分迷人，也因此，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这样的感觉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现在的许多十来岁的小毛孩子都开始去尝试恋爱，享受她带来的欢愉与激情，而你规规矩矩地生活了二十来年，认真努力地成长着，做为一个有知识的高智商的人，反倒缺失了这一块真正的认知，不能说不是一种缺憾。我当时想，撩拨撩拨你，到你真产生这种感觉了，我就笑笑地离开，我们的同事朋友关系依然不变，只不过你多了一段体验。”

“所以你扮救世主来了？来拯救我一直陷在混沌里的感觉？这很好玩是吗。”婆婆的语气似乎有些嗔怒。

“如果说那时候，有这样的动机，但真正开始走近的时候，我根本就是完全忘了接近的动机，纯粹地被你吸引，不由自主地关注你，一切都不受理智的掌控，全是感觉在引导。我有些身不由己了。”我仍是实话实说。

“你知道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吗？”

“你认为呢？”我反问。

“像在玩火。”婆婆道。

“为何这么比喻？”

“我不排斥你的亲近，可理智上又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所以才觉得慌乱、害怕。你就像冬天里熊熊燃烧的一团火，我不由自主地想走近，靠近，可又担心靠得太近，烧伤了……不，好像就已经有烧到的感觉，我心慌了，想逃，可是又被温暖引诱，迈不开脚步。”婆婆居然也有这样诗意的时候，这番比喻我倒是未曾料及。

我正想说话，这时候，抚着她脸颊的指尖触到一阵冰凉。

她流泪了。

日期：2013-06-12 22:38:53

（122）

我心里涌起一阵酸疼，遂抚上她的脸，轻轻地帮她擦拭泪水，孰料越擦越多，像是止不住。我见过一次她流泪的样子，是在手指受伤包扎时，当时就有些心疼了，现在，在这个只有我和她的二人世界里，她又是因我而流的泪，我这颗多情的小心脏怎能不发颤？

既然擦不干，索性吻干？

我再一次吻了上去，唇贴上她的脸颊，在她濡湿的脸颊上来回巡走，舌尖触着咸咸湿湿凉凉的泪水，心湖在温柔地涌动。我轻轻摘下她碍事的眼镜，吻上她的眼角，唇从她的上眼皮、眉毛上走过，吻到她的另一边脸颊，动作轻柔而细致。最后，在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我的吻停在了她的额头上，紧紧地贴了贴，然后离开。这一回，我没有吻她的唇。

“怎么办？我很喜欢你。”我说。

“你想怎么办？”婆婆反问。

我略作沉吟，摆出了三个选择题：

“第一种，跟着感觉走；第二种，快刀斩乱麻；第三种，共饮一季胭脂醉。”

“解说一下？”

“第一种，跟着感觉走，就不去想那许多对不对，该不该，彼此喜欢，就在一起，有风景我们结伴同赏，有风雨我们一起来面对，照我们这样的性情，没有明显的性格缺陷，相处不是什么问题。第二种，快刀斩乱麻，就按理智提醒我们的去处理，从此刻起，就要开诚布公地让我死心，虽然短期内会很难受，但如果是你选择的，我会尊重并践行，明天起，我努力做到不会多一些异于同事的关注行为，时间会抹净近期产生的这些情感的杂质。第三种，共饮一季胭脂醉，相当于第一种和第二种的综合，我们可以跟着感觉走，但时间不是一直走下去，而是在一两年后，你要面对婚姻了，那么，就跟我说一下，我那时候再放手，无论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都必须为你的现实让道，让你去选择你曾经设定的未来生活，结婚生子，做个俗世意义上完满的女人。这三种，现在由你来抉择，因为我是有过往的人，相对于纯洁如白纸的你，可以说是劣迹斑斑了，你的情感人生尚未开始，比我更有资格进行选择，选择我们情感的走向。为我们，同时为你自己。在这件事上，我已经强行侵入了你的世界，可发乎情，却必须止乎礼，现在，我不能再在你还没想好的情况下强行决定你的情感轨迹，甚至是人生轨迹，不能霸道地继续侵占你。发展感情必须两情相悦，欢愉才会有意义，才会具备正能量。是行，是止，还是走一段再各奔前程，你来选。”

日期：2013-06-13 22:32:43

（123）

沉默。

许久，她又道：“再说得细一些。”

我说：“第一种的艰难，在于要面对来自世俗的压力，你想想会懂得，不过，无论来自外界的压力如何大，无多一诺，必定会和你一起撑起只属于我们的世界，如果能够看淡外界的目光，只走我们自己的路，那些目光也只会是我们的陪衬，动摇不了根本的。第二种算是最轻松的，在未知的领域前止步不前，虽然不会失去现有的什么，但是会错过一种你不一定有机会能够体验的情感。第三种，有体验，如果小心，也不会招引外界目光的质疑，但是，也可能最虐心，如果到了面临分开的时节，会很疼很苦，像一场无麻的手术。”

婆婆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已经听清。

沉默，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婆婆摸索着从我手上拿走眼镜，戴上，手垂放下来的时候，我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抚摩着。好喜欢握着她的手的感觉，抚摩千遍也不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