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森冷笑一声,拍拍易飞的肩膀“要想得到公平,就必须先有实力!”
日期:2012-11-15 23:5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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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飞回到班房,齐进正慢悠悠地吸着烟,方行健拿着一本书看着。突然,管教拍响铁门。“049156,有电话找你!”方行健怔了一怔,马上撂下书跟着管教走了出去。过了不到五分钟,方行健便回来了,低着头,走到床前,拿起被子蒙着头,身体倦缩成一团。易飞看见了走过去,拍拍他。
“方大哥,怎么了?”手碰上去才发现异样,被子下的人竟在轻轻地颤抖。“方大哥,到底怎么了?”
方行健猛然从床上跳下来,双眼红得像血,他用力推开易飞,向铁门冲去,“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地撞在铁栅栏上,声音在漫长的走廊上回响,不禁让人心惊胆颤,齐进和易飞两个人冲上去想拉住方行健,他瘦弱的身体竟像突然赋予了疯狂的力量,他大喊一声挣脱两个人,再次冲到门前,继续把头往铁栅栏上撞,一阵铁皮鞋的声音由远而近。管教严厉的脸出现在门后。
“049156,你要干什么?”管教大喊一声。
“求求你,警官,我就回去一晚上,你让我见见我妈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方行健的嘶叫着,声音又尖又锋利,像垂死的野兽,努力作最后的挣札。
“049156,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监狱长在调职交接期间,保释探病的事情必须明天才能请示。”
“明天?明天!明天我妈都要死了,我妈熬不过这个晚上了,你明天让我回去顶个鸟用啊,你让我今晚回去,你们可以加判我10年、20年,死刑都可以,反正我都不想活了!你就让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求你们,你们也是妈生的,你们是铁石心肠吗?”
管教转过脸与方行健对视,双眼冷得像冰,他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别怪我们狠,谁叫你们犯罪,这,就是犯罪的代价!”
日期:2012-11-15 23:58:11
方行健怔住了,良久,转头走回床前,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床。那天晚上,易飞没敢睡着,他怕方行健寻死。没想到他一整晚无声无息,第二天,他准时起床,在采石场工作特别卖力,过去一个月了,他已经能稳稳地铲满一车石,顺顺当当地推到货车前。方行健的保释申请是在第三天批淮的,管教过来通知他的时候,他却要放弃保释。没有人敢在方行健面前提起这件事,他也似是恢复了正常,又过了一个月,一天深夜,易飞小声地向他请教经济学上的博弈论。方行健细致地为他解析“其实这个博弈论,最初就来自监狱,来自于像我们差不多的一群人。两个疑犯,他们合作盗窃,然后被捉住,现在在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承认,要么不承认。但却有四个可能的结果,如果他们两个都不承认,会被判三年,这是最优的结果,如果两个都承认,两人都会被判四年,这是次优的结果,如果其中一个承认,另一个不承认,那么承认的那个会判两年,不承认的那个会判八年,这是最差的结果,这两个疑犯虽然只是两种选择,但这四种结果却是天差地别,他们必须想,对方会怎么想?到底信不信得过对方。虽然他们都知道,双方都不承认罪行对双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到底对方会不会因为想得到最少的刑罚而出卖自己,他们都怕被对方出卖而惴惴不安,结果,在博奕的过程中,往往得到的只是次优的结果,就是,双方都不相信对方会不出卖自己,或者,双方都希望得到最差的结果,就是自己判得最短的刑期,而对方获判最长的刑期。有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件事,这只手叫‘人性’”
“方大哥,但如果他们能真心真意的联合起来,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对不对?”
“理论上是这样。”
“我觉得这只手并非人性,但是却可以反抗它,只要你足够顽强。”
“这是一只无形却有非常有力的手,以我们的区区一介凡人,又怎么能反抗。”
“方大哥,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公平吗?”
“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公平。”
“什么是相对的公平。”
“每一个相应的阶层在其应有的地位内取得相对的公平,这个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方大哥,我说的是绝对的公平。”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可能,我们两个也不会在这里谈话。”
“通过另一种力量,获得绝对的公平。”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隔避班房的老头告诉我的。”
“易飞,这另一种力量,是否具有自毁的性质呢?”
“我不知道,但我心里面好像有一团火,好像非得烧起来不可。”
“不能烧起来,烧起来也没有用,除了毁灭自己,不能证明任何事。”方行健摇摇头。
“我不服,我真的不服。”
“没有单纯正义的力量,每种力量都由无形的手操纵。”
“方大哥,那……”
“049156、042156,不准再谈话了!”巡更的管教拍门警告。方行健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吁——”的手势,然后轻轻地说了句“真想再吃顿萝卜炖骨头啊!”说完后,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放松表情,这是易飞认识方行健以来看到的第一个可以勉强称之为笑的表情,黑暗中看起来,竟有点诡异。那个夜晚,易飞睡得很不安稳,黑暗,无边的黑暗,他在不停地奔跑,他看不清前路,只知道不能停住脚步,无数鬼魅藏在黑暗中,他们伸出尖锐的爪子,在他耳边发出嘶嘶的笑声,他拼命奔跑,它们却始终紧随身后。隐隐听见流水的声音,有谁在轻轻地呼唤。那声音嘶哑空洞,极慢极忧伤,他在说“儿子,过来吧!儿子,你过来吧!”谁在前方划着了一根火柴,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一张悲苦的脸,这张脸,是黑白色的,是小时挂在房间的遗像的脸。是父亲,是他可怜可悲的父亲。他加快脚步朝父亲跑去,父亲惨笑着摇摇头,用火柴点着了自己的衣服,瞬间迸发成熊熊的火团,他停下脚步,慢慢地向火团走去,火团慢慢地旋转起来,散发着刺眼的光芒,逐渐幻化成一股火热的风,带着强大的吸力,他惊奇地看着紧随着身边的鬼魅,惨叫着被卷入火团中,风中灰烬飘飞,他心中无比快意,他伸出双手要拥抱火团,立即被火团卷入其中,火热的旋风,旋转着跌入流水中,流水沸腾了,火团继续燃烧,水与火的较量,或火把水烤干,或水把火扑灭,易飞在火与水中挣扎,既捉不紧火,也抱不住水,水底猛然浮上更大的吸力,把他与火团卷入蒙昧的底部,旋风慢慢止息,火焰逐渐熄灭,流水慢慢降温,一股蚀骨的冰冷袭来,他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抱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钢锭。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走了!”他猛然惊醒,居然真的满身湿透,冰冷的寒气蚀骨,他伸手摸摸濡湿的地方,滑滑腻腻,散发着刺鼻的腥味,腥味,是血,满床满身的血!他大叫一声“来人啊!”
日期:2012-11-16 00: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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