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觉温猛地抓住范晓军的胳膊,身子僵硬着使劲向上挺,仿佛要极力靠近范晓军。他张大眼睛,断断续续说:“范哥,你……是……好人,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
“我……不是……好人!”
范晓军从哥觉温的话里听出有点不对劲,他凑近哥觉温的嘴巴,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我……那个……石头……是……假的!”
日期:2008-2-5 11:52:33
范晓军心里一惊,“哪个石头?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就是……我们……运……运的……那个……”
“啊?哥觉温,告诉我怎么回事?”
哥觉温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他的嘴里不停地向外喷血,“我是……吴哥……吴……”
“吴哥?是卖给我石头的吴貌貌吗?”
哥觉温摇摇头,“老……老……”
“老吴?”
哥觉温艰难地点点头。
“哪个老吴?他怎么了?”
哥觉温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吐出最后两个字,“……的人。”然后他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像一摊泥一样在范晓军怀里融化了。他的眼睛始终睁着,嘴角还带有一点浅浅的笑意,仿佛他最后把这个秘密告诉范晓军能使他的灵魂升华似的。
范晓军的脑子蒙蒙的,好像后脑勺被谁狠狠敲了一下。“我是吴哥的人!”这是哥觉温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吴哥?哪个吴哥?显然不是卖石头那个吴貌貌,哥觉温已经摇头否认。范晓军眉头紧锁,极力想把他认识的所有姓吴的人排列出来,不行,几乎没有,他只想起一个没分量的同学吴翰冬。那人白受高等教育了,纯粹是个玉石骗子,整天拿一个“埃伯特娃”在赌石界吃“诈钱”,范晓军一直没好意思揭穿他。显然,吴翰冬不可能是吴哥,就看李在认不认识一个姓吴的人了。如果哥觉温说的是真的话,那么他和李在就可能陷入了一个不知名的可怕的圈套。谁是设置这个圈套的人呢?是吴哥吗?如果是,他为什么要害李在呢?
范晓军把哥觉温的遗体放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根本理不出个头绪。自责迅速包围了他,他怨恨自己为什么没看出那块石头是假的,他帮李在赌石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被一块假石头所欺骗,他甚至可以帮助杨书记辨别打木砍的石头,却偏偏在自己的石头上翻船。他怀疑哥觉温刚才纯粹是临死前的胡言乱语,他的内脏坏了,他的大脑已经不清醒,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可是现在他已经无法再去询问哥觉温了,他已经死了,他不可能收回他刚才说的话。只能相信他!范晓军怎么也想不出那块石头到底是怎么个假法,以致于那么容易蒙住他的眼睛,他无法想象。现在他首先要做的是,尽快把这个消息通知李在,让他赶快封存三月生辰石,千万别卖出去,否则他在赌石界就没法混了,那不是一个简单的信誉问题,是人格。
现在怎么办?是想办法突围火速回云南,还是继续跟游汉庥周旋解救玛珊达?他面临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如果回云南,就意味着这次解救玛珊达半途而废;如果不回去,朋友那里交代不过去,他不可能抛弃信义袖手旁观,这不是他的性格。再说,那块石头不是李在一个人的,还有昝小盈,还有李在的朋友唐教父,包括范晓军自己,都是那块石头的所有人,他们面临的是在赌石界全军覆没,对于他们--尤其是李在来说,是个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的事情。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突围能突出去吗?万一不成功,自己死了倒无所谓,只是没有人能及时告诉李在,玛珊达也没有谁来解救她了。
范晓军的心里升起一阵悲凉,力量的单薄让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渺小,现在他懂了,当初李在为什么用一米多长的黑漆九节箫把他吹出落泉镇,他想用凄凉无力的箫声告诉范晓军,在这个世界上,你一个人无法抗争,只能顺天应命。
范晓军正在左右为难,突然听见不远处的树丛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动,他想捡起刚才被流弹打落的手枪,可是已经晚了,树丛中走出来20几个端着各种枪支的小伙子。
“哈哈,你好吗?范晓军!”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范晓军找的就是他--游汉庥。
游汉庥还是那身打扮,好像他没别的衣服,那顶戴了不知多少年的白色礼帽,加上白衬衣白裤子白皮鞋,周围衬托着一群穿着脏不拉唧“布梭”的缅甸人,凸显出他与众不同的地位。只不过他的白色衣饰被树浆泥沙染得花花绿绿的,衬衣的领口也撕开了,帽檐几乎变成黑的,并无力地耷拉下来吊在那里,皱得像个阴囊。
游汉庥走到范晓军面前,愁眉苦脸地说:“我们等了你多少天你知道吗?从你入境那天起,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为了你我三个弟兄丧了命,我们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啊!不过还好,终于把你等来了。我知道你放不下玛珊达,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注意!不是我逼你来的,是你自投罗网。”
游汉庥说得对,他不但自投罗网,而且还是飞蛾扑火。
游汉庥突然问他:“石头的事你知道了吗?”
范晓军估计他指的可能是假石的事,连游汉庥都知道了,自己竟然一直蒙在鼓里,顿时,一种无以名状的羞辱感深深地刺痛了他。不过,他不想把这种羞辱感表现给游汉庥,他稳定情绪,想听听关于这块石头更多的信息。
“什么事儿?”范晓军不动声色地问。
“什么事儿?你还不知道?”游汉庥摇晃着身子,“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告诉你,你运回去的那块石头是假的,有人设套让李在钻,他还真钻进去了。在这里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可能你更不知道了,一个北京的老头把那块石头买了,1300万啊!发财了吧?结果怎么样?哈哈,老头马上心脏病发作,死了!李在这次栽得深,他彻底死硬了!哈哈哈--”
游汉庥的每一句话都能让范晓军发指眦裂。看来李在已经知道了假石,这更让范晓军羞愧难当,负疚不已。他已经没脸再见李在了。
游汉庥仿佛看出了范晓军的心思,他说:“你不可能再见李在了,你必须躲着他,他现在疯了一样到处找你!”
“找我?”
游汉庥突然收住笑容,恶狠狠地说:“出现这种情况你应该第一个怀疑谁?换个傻子也知道应该怀疑你啊我的范晓军兄弟!”
“怀疑我?怀疑我作假?”
“废话!你在缅甸找那块石头找了三个月,什么假也做出来了!不怀疑你难道怀疑我?妈的,我把你石头截下来不还就没这个事儿了,偏偏那个李在自作聪明,拿我父亲做人质,逼我还石头。他的心太歹毒了!连小孩都能想得出来,谁出的这个馊主意谁是设套的,因为我挡了人家的生意。操他奶奶的!我要是知道是谁,别说李在,我第一个就想杀他!”
游汉庥的分析很重要,应该尽快告诉李在,但是自己的身份现在起了重大变化,他是第一号被怀疑对象,李在还会相信我吗?范晓军感到事情越来越严重,这块假石不但毁掉了李在在赌石界的名声,也同时让他和李在连兄弟都没法做了,这是比赌石还重要的事情,因为在范晓军心里,人格的重量比天还大。
“怎么样?现在还想回云南吗?”游汉庥揶揄道。
范晓军说:“回,我必须回去,就算死在李在手下,我也要澄清我的清白。”
“好!我成全你。”
“成全我?”
“是的。我会成全你回云南的,但是现在,你必须先回我那儿,我哥哥找你有事。再说,你看你胳膊,还在流血呢!必须让玛珊达给你治治,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