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8-28 13:33:00
前座的宾客瞧得清楚,有人小声道:“笛子,是支笛子。”
“嘘,别吵!”东南角有人压低了嗓音呵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褚天。整个大厅里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牧阳同周围宾客一样,聚精会神地望着戏台。忽听身后传来轻微响动,他懊恼地回头,正准备叮嘱发出声响的人保持安静,却见是那素服少女拉开椅子,抱着星宿站了起来。牧阳把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素服少女冲他微微一笑,扭头向丑貌老妇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快步朝大厅的右侧走去。牧阳生怕错过精彩之处,赶紧回头盯住戏台。
牧章桐却一直望着素服少女离去的背影,心中纠结起一团疑惑。忽听一阵呜幽幽的笛声吹起,周围宾客“哗”地惊呼,有的前倾身体,有的甚至站了起来,惊恐地叫喊道:“升……升起来了!”牧章桐赶紧回头,只见褚天口吹短笛,那竹篮之中,一截绳头摇头晃脑地探了起来,就似活蛇一般,缓缓地往空中拔起。
只片刻,这麻绳已升到和褚天一样的高度。褚天把笛声吹得更加低沉,伸出右手,抚摸麻绳的中腰。麻绳便似被挠了痒痒一般,竟左右扭动起来。满座宾客这一下全站了起来,一个二个瞪大了眼睛,只觉眼前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不少人心下都想,会不会是麻绳系在一条看不见的隐线上,由后台的人拉起来的?
这想法刚刚冒出,只见一名助手手持一根极长的竹竿,从左侧走上了戏台。这助手将竹竿倾斜,在麻绳的上方左右扫动,麻绳兀自直立空中,并不坠落。看来空中并没有隐线,这麻绳不是靠隐线拉起来的。宾客们心中打消了这层猜疑,更加惊骇莫名。
那助手手持竹竿走下戏台,又有两名助手抱着两个燃火的大铜盆上台,放在竹篮的两侧。铜盆中的炭似乎事先被水浸湿,大股大股的浓烟翻滚而起。也不知褚天事先用了何种手段,这些浓烟升到红幕的顶栏处,竟不飘散,反而结成一团,弥漫在顶栏的下方。渐渐烟雾越聚越多,浑似在顶栏下方凝聚起了一团乌云。两名助手灭掉火焰,抱起铜盆下台。
褚天开始围绕麻绳走圈,笛声也渐转高亢。只见麻绳的上端又开始缓缓往空中探去,便似藤蔓的触须一般,不断地向天空生长。片刻之后,麻绳的上端已升入那团烟雾之中。褚天停止吹笛,麻绳竟不坠落,仍旧笔直地矗立在戏台上。
2012-8-28 13:34:00
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褚天伸手摸了摸麻绳,忽然双手攀住麻绳,快速地攀爬上去。这原本质地柔软的麻绳,却始终保持笔直,竟不坠落。褚天爬至一半,刻意望了望台下的宾客,随即快速地爬入那团烟雾,消失不见了。
全场宾客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般的惊怖表情,明明知道这是戏法,可又不愿相信它是假的,明明知道表演即将结束,可又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定格。一瞬之间,什么南京危亡,什么国破家败,都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对于每个人的记忆而言,眼前的这一幕,已是永恒。
隔了片刻,那团烟雾仍然没有散去,褚天也一直没有出现在戏台上谢礼。宾客们稍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左顾右盼,窃窃议论,“去了哪里”、“怎么还不现身”的说话声不绝于耳,人人都在心中惊异:难不成褚天真的升天,做了神仙么?
忽然,那根直立在空中的麻绳猛地从烟雾中掉落,重重地摔在戏台上,激起咚地一响。
刚刚有些骚动的宾客一下子又安静下去,目不转睛地望着戏台,等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空中的烟雾逐渐散开,顶栏下方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褚天的身影?
2012-8-29 16:16:00
正疑惑之际,忽听舞台后方响起一声虎啸,紧接着犬吠雀鸣响成一片,一阵啪啪声响过,一群鸽子从舞台的两侧振翅飞出,方才那群助手又从红幕后惊恐地奔逃出来,涕泪交流,狼狈不堪,叫喊道:“老虎咬人啦!老虎咬人啦!”纷纷跳下舞台,连滚带爬,前赴后继,争相往厅门狂奔。
宾客们经过先前一闹,早已有了准备,知道又是在表演口技,没有像先前那般出现骚乱。只是这一出和先前的表演完全重复,虽然精彩,但如同嚼蜡,索然无味。宾客们安静地望着戏台,心中充满好奇,不知道褚天是不是又要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忽然之间,戏台左侧一阵咚咚巨响,一道黄光猛地跃了出来,落在戏台上,赫然是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
这只老虎前掌按地,一对吊睛盯住前方,猛地咆哮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朝前座的宾客扑来!
这一下满座皆惊,前座的宾客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窜,桌椅被掀翻一大片,菜碟酒碗被摔碎的哐啷声不绝于耳。后座的宾客们惊得站起,但并没有逃跑,心中都想:“这……这该是表演吧……这只老虎多半是假的,对,肯定是假的……”
忽听一声惨嚎飚起,一个宾客来不及躲闪,已被咬住手臂。这位宾客五官扭曲起来,鲜血从老虎的大嘴里涌出,溅了一地。有人认识这人,惊叫道:“江戏主!”江戏主脸色惨白,不忍剧痛,竟昏厥过去,只是胳膊把老虎衔住,身子便歪斜着耷拉在空中。这一幕是如何也作不了假的。所有宾客心中的残念也被打消了,有人大喊一声:“我的妈呀!这是只真老虎!”接着便是各种杂乱的叫喊声,四面八方的宾客纷纷掀开桌椅,撒腿就朝厅门逃跑。
只听“砰”地一响,那老虎惨啸一声,放开江戏主的手臂,转身朝一人扑去。又是“砰砰”两响,那只老虎猛地翻倒在地,硕大的身躯抽了抽,停止了动弹。它的头上身上,三个圆孔里涌出血来。一个穿灰色长衫的人走到老虎跟前,举起手枪,吹了吹枪口的烟雾。
伴随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厅门外冲入一大群持枪的丨警丨察,约有近二十个,拦住厅门,大声叫道:“都回去坐下!”所有宾客先见老虎,后闻枪响,复遇警队,在他们眼中,这当丨警丨察的可比老虎要凶猛得多了。宾客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面的吓得往后退,后面的却还在往前挤,一时间相互推涌,吵闹不休。
忽听“砰砰砰”三声巨响,所有宾客立刻安静下来。
只见一个穿元宝厚袄、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将一杆步枪扔给一名丨警丨察,走上两步,大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剧院里出了一点小事,请大家不要惊慌,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快叫两个人,把江戏主送去医院。”最后两句,却是冲身边的一个管事说的。那管事转头吩咐了几句,两个助手赶紧将流血不止的江戏主抬了出去,江戏主的几个徒弟想跟着出去,却被警队拦回。另有四个助手吃力地抬起老虎的尸体,出了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