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敢沾花惹草，家里那只‘母老虎’还不得把我给吃了。”陈处长看了看门口，颇为神秘地透露：“别的我不知道，反正前阵子海军桂司令来岛城主持‘胶东军事检讨会’的时候，专门找到她，把她父母写的信亲手捎给了她……”

“这么大的势力？”曾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就连丁司令都得让着她！我告诉你吧，她真实的身份是……”陈处长做了个神秘的手势

曾讯深有所悟的深深点头：“怪不得嘛！”

日期：2010-03-14 14:49:13

七十一、

岛城的秋季比较短，气温往往在短暂的时间内下降很大。

转眼间便已进入初冬季节，凛冽的海风开始在城市的各条街道肆意游走。岛城冬季的气候与众不同，从温度上看不低，可海风强劲，能够轻而易举地吹透人们厚厚的衣裳，让人感觉是置身于天寒地冻中……

周日晚上，方剑春为答谢秦小姐帮自己调入胶东兵团指挥部一事，特意在大名鼎鼎的春和楼，设宴招待了秦三小姐，还叫来了林丽萍。令他没想到的是，秦三小姐带来了男朋友。

就在从一楼上二楼时，因触景生情，方剑春一下子就想起了在总督府（市府）大楼门口看到秦三小姐上石台阶，旁边那位低头哈腰往上礼让着的秘书。原来是他得手了……

位于中山路、交口处的“春和楼”原是个锅贴铺——锅贴铺原是个粥饭挑子——粥饭挑子原是周大叔肩上扛着的活计……

几易其主后，这座酒楼成为岛城首屈一指的鲁菜馆，一楼为散座，二楼单间雅座。可同时容纳几百人就餐。

秦三小姐和男朋友都属于吃客，菜谱连看都不看，张口就如数家珍般地点了该店传统招牌菜：龙凤双腿、玫瑰锅炸、白扒排翅、清蒸加吉鱼、扒原悫鲍鱼、生熏黄花鱼、油爆海螺、麻汁紫鲍……

来岛城后很少下馆子的林丽萍只剩下眨巴眼的份儿了……

秦三小姐言谈举动还是那么夸张，扭胯、撅嘴、翻眼、兰花指、尖尖的声调，再配上那身紫红色的绣领旗袍，仍旧“小山楂”！

不过，方剑春不再像以前那样接受不了啦。这不，借着美酒佳肴频频感谢着秦三小姐的眷顾和帮忙……

饕餮大宴结束后，在秦三小姐的提议下，一起前往夏津路上的“玫瑰乡”舞厅娱乐娱乐。当然还是方剑春请客……

夏津路是一条短路。 1945年以前，这条街主要住着日本人，直到日本投降后才被遣返。抗战胜利后，京剧名伶吴素秋与丈夫吕超凡在此开了“玫瑰乡”舞厅，雇有中外舞女20多人，生意火爆。

方剑春开着林丽萍的那辆崭新的军吉普，将一行人拉到了这个陶醉在朦胧夜色的绚丽舞厅。

车子开进大院门，一辆辆黄包车排在门口等着拉夜场；舞厅门上的霓虹灯闪烁着刺眼的彩光；一阵“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 的悦耳歌声轻柔飘出。

几个人一起踏上门前的台阶，拾级而上，走进了舞客穿梭的舞厅。此刻，单簧管、萨克斯、小号、长号伴着鼓声奏起了悠扬的爵士乐曲，再次把人们卷进了一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

穿着黑礼服的男侍彬彬有礼迎上来，稍作问询后便给找到一个位置不错的地方，小圆桌上放着插着红玫瑰的蓝瓷花瓶，恰好四把椅子。方剑春礼让大家一起落座，各要了一杯鸡尾酒和几样干果。

大舞池的地板锃亮映人，一个个穿着西装吊带裤、打着领带的老少爷们儿油光满面地拥着女舞伴轻摇曼舞、痴醉迷离……其间，不少的美国水兵也搂着穿著鲜艳旗袍、身姿婀娜的脂粉舞女，左摆右晃……

据说，老板娘吴素秋一次下场跳舞，有一美国水兵以为是舞女，便上来非要跟她跳一曲。吴素秋予以拒绝，舞厅监理上前解释阻拦，美国水兵非但不听，还砸了舞厅……吕家紧急召来美军宪兵队才算了事。此后，来寻欢作乐的美国水兵也有所收敛……

这样环境总是震得人坐不住的。秦三小姐拉着男朋友下舞池，不忘回头挤眼，扬起胖乎乎的手打个榧子。方剑春笑着点头，然后从腮外按了按酸酸的牙床……

“林小姐想跳舞吗？”方剑春很少进舞厅，舞技一般，此时此刻却要主动客气一下。

舞厅内的彩光映照着林丽萍姣好的面庞，许是喝了点酒，两颊如粉、双睛流波：“不想跳舞。说说话吧。”她是个话语不多的女郎，即使说话也很简练，从春和楼到这里也没说几句。在唧唧喳喳的秦三小姐面前，她彻底成了倾听者。

方剑春端起高脚杯让着酒，借此也尽情欣赏着平时冷傲的林丽萍，这时候，看上去颇为优雅。

“我不想喝。你说话，我听。”林丽萍的口吻总是命令语气。

“那，我可要说了昂。”方剑春转着杯子思索片刻，问：“为什么不带你的男朋友来青岛？”

林丽萍的面色瞬间黯然：“我现在没有男朋友。”

“开玩笑。林小姐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追求者估计下不来一个团，哪能没男朋友？呵呵，不信。”方剑春心想：也该轮到我调查一下她了。

林丽萍脸色明显不好看，拿起高脚杯喝了一口鸡尾酒，说道：“在南京原有个未婚夫，是军统的一个副处长。后来，慢慢发现他是个虚伪的色鬼，暗地里跟好几个女人有染。我爸妈派人查证了这些事，一怒之下解除了婚约……”

“后来呢？”方剑春托着高脚杯，问。

“我把他毙了。”林丽萍平静地回答。

“啊？” 这个答案令方剑春的脑袋当步晕了一下，酒杯里的酒猛然间摇了摇：“毙、毙、毙啦？！”

“是啊。没事儿吧你？”林丽萍望见他酒杯里的酒晃得厉害，便问。

“没、没事儿。这酒还挺上头的呢！”方剑春说着放下高脚杯，抬手抚摸着额头，接着问：“为什么会是这样？”

林丽萍垂下目光，望着晶莹的高脚杯慢慢地说：“他参与走私烟土，而且是利用军统的车，被宪兵查获后，他们当场开枪把宪兵给打伤了……宪兵总司令部的张司令气愤不已，把此事捅上了天。上层震怒，严令南京军统局处决2个为首的。军统局为避免影响扩大，决定秘密处决……”林丽萍刚说到这里，一支舞曲结束了，舞池的舞客四散回到各自的酒桌。秦三小姐满脸兴奋，挽着男朋友一扭一扭地走回来……

刚一落座，她就举着酒杯大讲自己学的舞技如何如何时髦，责怪男朋友笨手笨脚，唧唧喳喳堪比麻雀闹枝。

那个秘书老老实实陪着笑脸，哄着她。方剑春和林丽萍假装有兴趣的倾听着……

秦三小姐喝了些鸡尾酒，忽然想起一事，望着方剑春，嘴巴撅了撅：“小方子，以后没机会再吃你了。过阵子，我爸爸就要调往湖北，我和妈妈跟他一起去……我问过爸爸，他说坐飞机走，先去上海。到时候，可要到机场送我。”

方剑春扭头用疑问的眼神望了望那秘书。

那秘书欠了欠身说道：“啊，是的。连我也跟秦市长一起过去。”

方剑春遗憾地叹了口气：“在岛城就我们两个老同学，这下我又落了单。不管怎么说你还有男朋友陪在身边……哪天走，提前通知我，我一定去机场送行。”

秦三小姐把小胖手搭在了林丽萍的胳膊上，笑着说：“你一人去可不行，必须你们俩个一起去机场送我。就这么说好了，丽萍。”

林丽萍快速地瞥了方剑春一眼，把手盖在秦三小姐的手上：“别人都不去，我也会去的。”

秦三小姐看看她，又瞧瞧方剑春，侧头探身靠近男朋友的脑袋说：“哎，你看他（她）们俩像不像天生的一对儿？”

“像。真像。”那秘书咧大嘴笑着附和。

林丽萍在桌下用膝盖碰了一下她的腿：“乱讲。别开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