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请息怒。”阿部将吴雪萤发现的那张纸条拿了出来，“前辈请看，这是我们在令公子身上找到了。”

王达祖接过去一看，仿佛是遭电击般，那脸色是烤焦般难看，这一切都落在一旁的阿部眼中，“前辈，你看是否有可能是山林居的仇家，寻仇寻上门了？”

王达祖勉强镇定下来，依然掩饰不住他的惊慌，“这，若是人在江湖，与人结下梁子自是难免的。老夫虽然一生以修武为要务，在这桐木水也是足不出户，从不过问江湖是非，怎么会有仇人对我如此仇恨呢？”

“请前辈再好好想想，若是凶手真是山林居的仇家，那我们官府一定会协助前辈将其捉拿绞杀。就我们所知，桐木水这一连串的失踪事件，很可能就是他干的，而且，想必前辈亦听说了，那韦汇钱庄的刘老板，亦遭其杀害。”阿部知其内有端倪，注意着王达祖的表情。

“你，是说，那刘金禄，也是，像我裳儿一样，被吓死的？”王达祖的脸色再次如灰烬燃烧到尘末般苍白。

“没错，按照我们追查的结果，刘老板吓死当日，亦是像令公子一样，请了姑娘来助兴作乐，结果便在当场毙命。”

“是，是这样？”王达祖似乎悟到什么般，手猛地一抖，而后如同被毒蛇咬伤一般缩了回去，一时，风烛残年的老人便似枯叶，了无生机地不再言语。见再也问不出什么，阿部一行人，不得不离开了山林居。

山林居的众建筑均在榭山行至腰处，走下山，仰望着那半隐半现在山间林中的山林居，阿部肯定地说，“这王达祖也许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

钟小于亦有同感，问题是，王达祖似乎并不愿说出这人是谁？对方既然毫不忌惮地害死了他的儿子，他为何还要如此顾虑呢？随后，那阿部回了衙门，临行前允诺待那仵作的验尸结果出来后便告知两人，而钟小于看看淡然站于一边的吴雪萤，“今日一早，我们都未曾进食，现下先找个地方用膳罢？”见吴雪萤不反对，两人在往书院途上，打算随便找间酒栈，就在酒栈门前椽柱上，亦贴了张宣告，那吴雪萤瞥了一眼，刚要进入，又停了下来，而后移到了那张宣告前，看着那画上的女子面容一怔。

是的，这宣告上的画像，这皇都第一舞姬的五官，竟然与吴雪萤是十分相似！

吴雪萤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天底下会有另一位女子跟自己如此相似，除去其繁复的饰物，这简直是跟自己从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想起刚入桐木水的时候，人们对自己投以的好奇目光，这个时候她才算是明白过来了！

敢情，他们以为自己便是那位皇都的第一舞姬么？看着画像，吴雪萤仿佛是在看着自己，心里头一次有点奇妙的感觉。

钟小于见吴雪萤停在了那画像面前，心里已经明白。昨日他见到这些画像的时候，就知道这舞姬的面容与吴雪萤相似，否则今日一早那刘子谦也不会那等表情，他大概会以为什么时候承华楼请来的第一舞姬竟然去了知岳书院吧？

用膳的时候，看得出，吴雪萤的胃口似乎不怎么好，浅尝轻酌后便不再进食，此刻日近正午，冬阳微朗，钟小于身上淡淡的影子如一层阴漠收于身下，吴雪萤看着钟小于迟疑了许久，才问：“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钟小于停下手中筷箸，抬头静候。

“那日在卫丘，你斩杀恶兽之时，从你身上冒出来的黑影是什么？”

钟小于几乎呛到般咳了两咳。他知道，自己有黑狐在身的事瞒不住吴雪萤，毕竟当时就在她眼前黑狐现出了真身，还有小怪与湛青剑的事，这些吴雪萤都是知道的。自从在卫丘自己手有湛青剑的事传开之后，有不少人费心寻自己的踪影，图的就是自己手中的湛青剑。当然，一则自己毕竟是有能力斩杀騊騟，一般泛泛之辈知道不是对手，亦断了此贪心，二来协助朝廷灭了猖狂恶贼天字第一盗，更是让不少动心之人轻易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自己是韩陵门下，其威彰然，让不少人即使欲得宝剑亦不得不谨慎而为。但并不是说便没有人敢夺，不过来者均被钟小于打发走了就是，如此一来，等于是跟一直随在身边的吴雪萤大声说：天下宝剑湛青在此，她岂有不知之理？而小怪的事，却是因为那祝韦如的话让吴雪萤生疑。吴雪萤见过那黑狐，虽然不知道它的来历，但亦猜到不是凡物，既然如此，那祝韦如所说，小怪便真是传说中之天狗，亦不为怪。

钟小于知道吴雪萤之所以会跟着自己来桐木水，目的除了那天字第一盗，还有另一个次要的原因，便是想得知当初在薄平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事情。可是黑狐的事，小怪的事，湛青剑的事，有多少自己亦是还未弄得明白的？所以钟小于不是不想对吴雪萤说，实在是自己也说不清楚。

吴雪萤见钟小于不解释，心中有点失落。自从神机堡被灭，自己苦练武艺，到卫丘寻天字第一盗，最后为钟小于所救，她对钟小于，是存一点感激的，发现钟小于身上的秘密后，她的那点感激便转化成了好奇。

世界上好奇的人很多，但最好奇者，不过小孩与女人。吴雪萤的好奇，成为了她报仇以外的另一件让她在意的事。一个女人会对一个男人好奇，往往意味着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开始感兴趣，往往意味着这个女人开始关注这个男人的言行举止，往往意味着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有了期盼，或者更多。于是世间所有的缠绵悱恻的故事，在男女主人公相识之初，都离不了一个好奇。男人好奇，或者女人好奇，这便是故事的主要开端。而在吴雪萤与钟小于之间，恰好具备了这一个因素。再加上之前的天字第一盗，与现在所传的诡杀之剑者致人失踪的事件中，已经具备了另一个故事的基本要素，前因为可以产生故事的好奇，后因为阴谋。阴谋与爱情，从来是任何或伟大或渺小故事的主题，亘古不变，现在阴谋有了，欠的不过是可以产生故事的好奇发展而来的感情，所以接下来钟小于与吴雪萤之间会发生，自然是好奇的副作品。

谁让他们已经站在了故事的两条正轨之上？

不信？找个你好奇的女人或者对你好奇的女人，找个你好奇的男人或者对你好奇的男人，试试看会发生什么事。

日期：2009-05-13 19:06:40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接风之宴

钟小于不想回答吴雪萤，但亦不忍吴雪萤失望而左右为难的时候，解围的人来了。谁？

刘子谦。

他见到吴雪萤时再没了初见时的讶然，但却依然死死看着吴雪萤的那张脸，那神情，似乎是那张脸不应该长在吴雪萤身上，或者是说，他恨不能将那张脸剥了下来。

“刘先生？”不知道是因为他这么放肆地盯着吴雪萤目不转睛，还是因为其他别的，钟小于对刘子谦的这个举动，很是不满。

刘子谦却似乎没有听到钟小于的呼唤，竟是将脸凑到吴雪萤眼前，吴雪萤自刘子谦一开始直盯着自己便觉此人孟浪，此刻见他放肆地欺近，对其轻薄之举心生反感，玉手一翻，扣住他的脖子便往桌上按了下去。

那刘子谦脸上惊异，欲挣扎却脱不了困，喉咙呀呀沙哑着不知道叫唤些什么。

“钟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前步才刚进来的刘老先生，见到此状，不顾步履蹒跚冲了过来，“不知道劣儿哪得罪了钟小姐，还请小姐高抬贵手放劣儿一码。”

“他是你儿子？”钟小于看刘老先生心疼地摸了摸刘子谦被扼得发红的脖子，转念一想，这书院有父子先生似乎并不奇怪，于是释然，但想起刚才刘子谦之举，亦有点不惑。

刘老先生扶那刘子谦坐下，眼中慈祥，脸上却是痛苦之色，“子谦他，十六岁那年，因为一场变故，声线受损，再也无法言语，那以后，他的神情就一直恍惚，有时候自己正在干什么事也不清楚。幸而书院院长见子谦画艺出众，于是应允老夫厚颜之请，让子谦在书院任教，子谦才算有了个存生之所。”

钟小于听刘老先生解释，看着躲躲闪闪不时偷看吴雪萤的刘子谦，见其虽是已到中年，却依然如少年般童稚，哪来半点成熟之气，再注意到刘老先生沧桑老脸上的无奈，不知道老人心中藏了多少辛酸，亦是同情地点点头。

“不说这些了。”刘老先生溺爱地拍拍刘子谦的头，转而说，“两位是书院的贵客，今晚恰好书院的先生都在，我已经吩咐阿桂准备一顿丰富的晚膳，大家认识认识，也算是书院给两位接风，钟少侠，吴姑娘务必赏脸。”

“刘老先生太客气了。”钟小于见吴雪萤没反对，慌忙答应了下来。

未到黄昏，在官衙便传来阿部的消息，仵作验后证实，那王裳体内并无异常，正如阿部与钟小于所想，这王裳竟然亦是与刘金禄一般，是被不可名的事物吓死的。这么一来，便确定了前后作案者为同一人。可是，若是如此，那涉案之人是否与之前的失踪案有关联，而为何最近掳人之时竟还害人，这便待进一步查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