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伤口留下的痕迹。阿部你是用刀的,应该知道,每个用刀的人都有他特别的刀路,所以,每个刀客出刀,留在人身上的伤口都会留下不同的印记。这就像我们修元之人,所运之术以个人擅长之特点,分有五术的道理一样。周老伯身上留下的致命伤口,赫然却是剑刃造成的。而袁知州,你便是那持剑的刺客,而且,别忘了你与我是争斗过的,我对你的剑路,自是清楚不过了!你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掩饰这一点,所以你杀周老伯用的,并不是你平常用的练影,而是冰刀,也可以说是冰剑。桐木水的天气如此寒冷,那树上结的冰凌锋利如剑,而且冰透明无色,杀了周老伯,无论扔到哪一处,只要融了,便寻不到半丝痕迹,是再好不过的杀人凶器了。若不是周老伯伤口处的衣裳意外的潮湿,再加上那伤口留下的剑路痕迹,恐怕我也不会想到这绝妙的隐形凶器。”
“接下来,阿部你还记得周老伯临死的时候,留下的一个血色圆符吧?”钟小于将户籍卷宗放到了桌上,掀开桌上的一个墨盒,露出了里面的朱墨,蘸笔画了个圆,“朱色之圆。”
阿部看着那朱墨,恍然大悟,“原来,那血色的圆符,其实是告诉我们,朱即是袁?”
“周老伯曾经告诉过我们,他曾是山林居的下人,知道邵士伯第四个徒弟是朱延的事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当时山林居的人经过那么多年,认得朱延的人大多不知道下落,我想,周老伯之所以被杀,也许与他认得朱延有关。而那姓袁之人,也许正是朱延。”
“桐木水并不只有我姓袁。”
“确实,但只有袁大人你有可能从证物房取走纸笺,假造现场。”钟小于说着,将那卷宗举了起来,“为了印证我的猜想,于是我去查了当年桐木水官吏升迁调用的资料,你一定没想过,当年你之所以谋得知州一职,用的却是邵士伯四弟子的身份吧?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你便是当年邵士伯的四弟子朱延。官衙任职卷宗一般人接触不到,你自然不怕被人发觉,可你没有想过,你装病卧床,却忘了将这些卷宗藏匿起来。阿部将这些资料调出来供查案之用,结果却被我们发现,我想你也是没有料到的吧?”
日期:2009-07-23 19:20:06
袁知州盯了钟小于半晌,没有吭声。阿部却忍不住了,冲到袁知州,不,朱延面前,“朱延,你真的是朱延?”
朱延看着阿部长叹一声,苦笑,“一开始,知道钟少侠是陆大人的人的时候,就不应该小看你的。”
“我并不是陆大人的人,不过是在入棠香会之前,奉白堂主之命协助朝廷办案而已。”
“棠香会?”朱延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你是说,你是棠香会的人?”
“现在还不是,以后也许是。”
“哈哈!”朱延苦笑了两声,那阿部却再也忍不住了,“朱延,你连害五命,本捕头要捉拿你归案。”
“哪来的五命?”朱延勉强挣扎着从床上站了起来,踉跄地走到桌边,一把抓住了那卷宗。
“还要狡辩?”阿部才欲动手,却被钟小于拦了下来,“确实,朱延所杀的,只有知情的周老伯。与其他四人的死并无关系。”
“怎么可能?”
“除了周老伯,其余四人无一不是被吓死的。若是朱延亦是杀害他们的凶手,按说也应该以同样的手法杀了周老伯才对。”
“那其他四人,究竟是被谁所害?”
“那就必须问朱延了。”钟小于看着坐下在桌边的朱延。
朱延又是苦笑,满脸的皱纹陷得更深了,“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钟小于走到了桌前,面对着朱延坐了下来,“你忘了那纸笺上写的内容了?”
朱延不语。
“还有那首曲,有必要的话,也许可以让承华楼的姑娘给你奏一遍?”
朱延的脸色骤变,许久,才缓缓道来:“若你们查知我就是朱延,想必我真正的身份,亦被你们获悉了?”
当年田家被邵义侠所灭,仅遗漏了当日不在田府的田延。那时候田延年仅六岁。自幼便被仇恨熏陶的田延四处拜师,刻苦练艺,出师后便直奔桐木水山林居而来。惜那时邵义侠已死,于是田延便化名朱延,假装仰慕邵士伯才华而拜在其下。之所以不直接杀了邵家上下,一是因为山林居与江湖各门派有约,若被人得知是自己所为,恐怕日后会沦为武林公敌,二来那邵士伯无半点武功,自己要取其性命简直易如反掌,而被丧亲的痛苦煎熬了多年的田延绝对不会让邵士伯死得这么痛苦。到如愿入了山林居,田延又发现,这邵士伯的三个徒弟,其实都是些泛泛之辈。钱金禄拜入邵家,是因为穷困潦倒无处可去所做的权宜之计,本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势利之徒,连征明拜入邵家,是因为邵士伯为文冠一时的才子,风光无限,而做其弟子恰好可借其之威长己之势,本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至于王达祖,是邵义侠在生时所收,虽说是以练成武艺为目标,可惜资质平平,再加上邵义侠死后无人指点,于是武艺越发地凝滞不前,当时王达祖已育有一子,便是王裳,幼年的王裳亦是个奸滑之人,跟着桐木水的一伙流氓胡作非为,很是让王达祖与邵士伯头痛。田延摸清三人底细,投其所好,赠钱以金,拜连为才,传王以武,四人很快勾结起来。而邵士伯不久亦察觉到了四人的异常,当田延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开始对邵家百般折磨,他才为引狼入室而后悔不已,但为了邵家却只能忍辱负重忍气吞声,甚至以自己无意中习知的韩陵心诀告与田延和其他三人,为的便是阻拦田延对邵家痛下杀手。田延岂是好相容之辈?但邵士伯竭力声称自己曾在桐木水钟山上遇过修道成仙之人,那仙人见与邵士伯投缘,在邵士伯再三恳求之下,终于将自己所知之韩陵炼气心诀教与了他。并说若田延不信,可按心诀修炼,觉得无用任其处置。田延将信将疑试过才知邵士伯并无虚言。于是暂缓了屠杀邵家的计划。邵士伯为保得家人平安,将钱庄以及山林居在桐木水的生意交与了钱金禄打理,在连征明的画作上补拙增彩,并对外称其画技高超为其赚来才子名号,亦将韩陵心诀告知了王达祖,只可惜钱金禄只知花钱不知理财,钱庄与其他生意一落千丈,连征明只知涂鸦不知精绘,不多时便被人们看出黔驴计穷,王达祖苦练多时亦未见成效,就连田延,也一时陷入瓶颈而止步不前。为了帮助四人,邵士伯想出一法,令其四人振作。那法子却是由其不到十岁的孙女邵嘉仪弹筝,奏自己专为四人所作之曲。
说也奇怪,这四人听了那首乐曲之后,再加上邵士伯在旁提点,居然进步神速。
就在邵士伯以为邵家脱出灾祸之时,其子邵仁嘏不堪受田延等人羞辱,愤起反抗,结果邵仁嘏夫妇被此四人摔死于崖下。因爱子惨死邵士伯一度出走,但田延扣住邵嘉仪威胁,邵士伯百般无奈之下终又重回山林居。之后却任由四人折磨鞭打而再不对四人出一言指点。恼羞成怒的四人于是在邵士伯带邵嘉仪拜祭之时放火烧死两人,随后将山林居的财产瓜分一空。
田延在之前曾经威逼邵士伯依靠山林居邵家的影响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在邵士伯死后便化姓为袁做了桐木水的知州。一晃十年过去了,四人本以为风平浪静了,谁料,在桐木水居然出现了会弹奏当年那首曲子的人。而第一个在十年后听了此曲的钱金禄居然莫名其妙吓死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当年邵士伯的那首乐曲原来是另有玄机的。
日期:2009-07-27 19:18:08
第二百章 真相之二
“你是要说,当年为你们带来力量与信心的乐曲,如今却成了害死你们的凶器?一派胡言。”阿部想起这曲一开始是由何雅媛传奏的,怒道。
“我们以为这世界上除了邵士伯与邵嘉仪,就再也没有别的人会弹奏此曲了,杀了两人以后,安心下来,可是,就在钱金禄死的当晚,我才知道,一个青楼的女人也知道这首曲,而经我打听,才惊觉这曲早已传遍天下,无论是谁,只要稍通音律,便可以将那曲弹奏出来。而正像邵士伯临死说的一样,那给我们注入了无比信心希望的曲子,在十年后却成了害死我们追魂曲。我当时震惊,邵士伯与邵嘉仪已死,究竟是谁将这曲子传出来的,于是我便调查到原来是回到桐木水的皇都第一舞姬做的好事。”
“所以,你便去刺杀何雅媛?”钟小于总算明白了何雅媛一来桐木水便被刺的原因了。当日舞会,受邀而没露面者,除了连征明,王达祖,还有另一人便是知州吧?朱延借故将邀请贴给了阿部,而自己便化身为刺客刺杀何雅媛。
“你——”阿部亦联想起何雅媛舞会遇刺之事,脸色大变。
“不错。我不知道她跟山林居有什么关系,但就是因为她,那首曲成了天下名曲。我们不管躲到何处,都有可能遇上会弹奏此曲的人,听到此曲而丧命,我们已经无处可逃了。而钱金禄与王裳死后发现的纸笺,我们一看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按照推断,当时邵嘉仪若是不死,到今日也是她这个年纪了。于是,我才决定杀了她。”
朱延竟然就是刺客葛衣人!!
“但你却没有成功。”
“哼,当时一是因为那叫金子的人插了一手,二来我听了那女人奏的曲,心神当时便有点恍惚,体内经脉竟隐隐有堵塞之意,胸闷不已,心律失控般激跳,若不是适时阻止了那女人,恐怕第三个死的人便是我了。”
“之后何小姐在承华楼遇刺,那两位刺客,也是你指使的?”
“你说是便是了。”朱延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但那之后你却没有再对何小姐做行刺之事,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