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师最擅长的,自然是上演皮影戏了!你们今夜可以亲眼目睹最伟大的皮影师精湛的皮影技术,真是三生有幸啊!”肖司奇嘿嘿笑了起来,仰望着那依然在夜空中旋转的盒子,“今夜剧目:军师遇难日,主角,天字第一盗军师,以及——”
钟小于看着从木盒子里最后飘下来的那张纸片,晃悠悠地落到地上后如气球般膨胀起来,最后变成实物站了起来,吃惊地同时脱口而出:“是狡!”
没错,是初入南荒的时候,钟小于与易水寒遇到的狡!
那狡依然如初见时顶着一颗狗头,狗头上依然立着一在只角,唯一不同的是那那裸露的上身如豹的花纹却消失不见了。甫一出现,那狡便去势如箭般朝金子射了过去,金子始见白幕时已一怔,再见狡时一惊,此刻见狡来袭,自是举剑招架,剑光再起,伶仃作响,但见白色纸幕前,两者的一招一式,都巨细无遗地展露了出来,连过十几个回合后,那狡似乎亦忌惮湛青剑之威力,始终不敢离剑太近,再加上金子可以瞬移,身形飘忽,故而亦无法轻易地攻击得手,倒是狡身上不多时便多处挂彩,狡一声吼,忽而蜕成棕红色之马状,避开湛青剑,趁着金子始料不及自己之变故之时所露的一丝空隙,欺至其身边,张开马嘴露出老虎般的牙齿便朝金子大口噬下,那金子何等机灵,一闪身形,亦瞬间避开至他处,但却未提防那狡的手在同时变如虎爪,锋利的爪尖朝其右手划下,竟正抓个正着。
只听一声惨呼,而后是一声凌响,右手挂彩的金子再次脱手,湛青剑第二次从他手中甩了出来!而肖司奇笑意更浓,右手往后再扯,湛青剑便朝他这边飞了过来,口呼不好的金子,虽欲追剑,无奈那狡却抵死相缠,最终只能看着那剑落入了肖司奇之手。
肖司奇看了看与狡撕斗的金子,再看看手中的湛青剑,却是瞥了一眼地上的钟小于,将那剑掷了过去。钟小于看着恰落于怀中之剑,无法置信地抬头看着肖司奇。
“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帮你!”肖司奇在钟小于身边蹲了下来,一只手却依然微微动着,却是在操控着那狡,而他一双狭长的眼睛,却钉在了钟小于的脸上,慢慢变得上扬:“我知道,种子在成为好的影人之前,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所以,我会等着我看中的影人成长!但可不是说,我可以无限期地等下去,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当我发觉你再没有成长的价值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钟小于这才明白肖司奇的用意,原来他却是把自己看成是那些盒子里的影人一般的。而且,若不是因为这样,肖司奇不出手,也许自己便死在了金子剑下,而也是因为他,所以湛青剑却失而复得,虽然很清楚这个事实,但钟小于心里涌起的却是羞辱,生不如死的羞辱!
自己在韩陵修炼多年,甚至可以斩杀騊騟,缉拿恶盗,但没料到今日面对金子,面对这皮影师,自己却依然是毫无办法,一股血气冲上脑门,钟小于想也不想地便将那湛青剑扔到了肖司奇的脸上,怒:“别人给的东西,我不要!”
“是吗?”肖司奇眼疾手快地接下了湛青剑,另一手忽然挥拳,重重地直捶钟小于的胸口,钟小于只觉得体内五脏六腑被震得移位了一般苦痛,双手抱胸弓起了身子。
肖司奇将湛青剑扔到了地上,“你不要也罢,那便随它吧!反正我肖司奇感兴趣的是影人,不是什么古剑!”
见肖司奇转身,钟小于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抓起湛青剑便朝他背后砍去。
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子飘忽忽地飞了起来,人在半空的时候,他还不相信,看着肖司奇在地上抬起一脚,而自己胸口再次传来巨痛,才知道那肖司奇抬脚将自己踢了起来,而自己,却连他是如何出脚的也没来得及看清,便被踢飞了起来。
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的时候,钟小于才发现自己却是跌落于那白幕的另一边,白幕上晃动着两个激烈交战的黑影,正是金子与狡。
这却真是天下少有的影子戏!此幕如此之大,恐怕整个榭山,不,也许即便是山下桐木水的人,都看得真切。
钟小于本想马上跃回去找那肖司奇,但身子却是沉重,再想想他刚才那番话,却是悲从心来:修炼这么多年,没曾想,如此轻易地再次落败,自己当真只能做个弱者永远落于下风吗?
钟小于的拳头不由握紧,随即拳心却是有血渗了出来,滴在了雪地上。
不,要变强,一定要变强!
钟小于咬得牙齿格格作响,目露怒光盯着那依然激战不休的影子,刚要跃过去,山下却传来了惊呼!
师傅?钟小于猛然想起戒玄此刻当与那魔人相斗,不知战况如何?
念及师傅的安危,钟小于终于放弃了回到白幕之前的打算,提剑掠下山去。
下山的一路上,一片片的血迹染红了雪地,不时可见瘫于地上或呻吟痛哭或毫无知觉的人,看到此惨相,钟小于心中更是焦急,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还有吴雪萤,跟那扶弘出了山林庄后,尚还安否?
日期:2009-10-13 00:30:51
第二百一十五章 似是故人来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
先说那吴雪萤,押着那扶弘出了山林居,再往山下走的时候,山上的兵器交接与长啸怒吼声早起起落落连绵不绝,山下桐木水居屋塌落以及山石滚滚的声音,亦远远地传来,空气中的杀机很浓很浓,像是流动的液体,充斥着这山上的每一树每一石,但对默默往山下走去的这两个人,世界,似乎分成了两半,喧闹嘈杂是外面的,而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夜风很静,静得很可怕。唯只在虚空之中,犹飘荡着一丝偷溜进来的血腥的味道。
终于,吴雪萤先开了口:“扶先生,不,该叫你扶先生,还是邵先生?”
“自然是扶先生了。在血刃了田延那一刻起,这世上便再无邵先生,而只有新生的扶先生了。”看吴雪萤开口,扶弘却是相当高兴,“吴姑娘无须如此见外,你可以直接唤我扶弘即可。”
吴雪萤忽略了扶弘语气里的亲昵,问:“你说,我当认识你,你与神机堡是否有关系?”
“看来,你还是没有想起来!”扶弘似乎有一丝伤感,一丝失望,凝望着月色下的伊人。
迎着扶弘的眼神,吴雪萤定定地看着他,看进他那略显忧伤的眼眸里,似乎看到了一泓湖水,泛起了圈圈涟漪。
是了!吴雪萤的眼睛忽然一亮。
确实,自己是见过他的。难怪,从刚来桐木水的时候起,便会觉得他很面熟。
那是自己七岁那一年的事了!
记得自己与娘亲到了集市赶墟,不小心却与娘亲走散了,年幼的自己在潮来潮往的陌生人当中束手无策痛哭恐惧的时候,出现的,便是——
邵士伯!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跟家人走失了?”邵士伯弯腰蹲在自己眼前,一张和蔼的脸上笑意绵绵,双眼里闪着的,是倾慕地神色。
“你是好人,坏人?”
“哈哈,小妹妹你觉得我像坏人吗?”
“爹爹和娘亲说天下有很多坏人,所以雪萤不可以跟坏人说话,也不可以跟坏人走。”
“那么小雪萤放心好了,邵伯伯不是坏人。”
“是吗?邵伯伯是好人,那么邵伯伯会请雪萤吃荷香鸡吗?”
“哈哈,小雪萤一定是饿了吧?邵伯伯就请你吃荷香鸡!”
“谢谢伯伯!虽然雪萤最喜欢吃的是娘亲做的荷香鸡,可是,别人做的就将就着吃吧!”
“你娘亲一定很会做菜了?”
“对,我娘是神机堡的神厨夫人啊!邵伯伯,吃完荷香鸡你就送我回神机堡吧?”
————
原来,扶弘知道自己喜欢吃荷香鸡,是因为——
吴雪萤看着扶弘,忽而将脸偏到了另一边!
那么,那诅咒之屋里的画像,真的是自己了?
扶弘看着夜风里飘起的丝丝秀发,心里何尝不是一阵感叹!
想当年,遇见幼年时候的神机堡小大小姐,聪慧,美丽,小小年纪便隐隐有着绝色佳人之胚,让人一见倾心!
即使回到桐木水,这佳人之貌,时时出现在自己梦中,让自己念念不忘!
奈何,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徒有一腔悲切萦怀绕!
心中记着她的样子,手中画出她的容貌,而后,请自己的学生刘子谦描出她长大后她的佳容,日日相对!
山林居遭变,而计为自己的孙女改换面容之时,首先想的,却是她那容貌!
反正都要丢弃原来的样貌,何不,换成她的样子?
于是,邵嘉仪变成了何雅媛!
及待后来,听说了神机堡为天字第一盗所灭的事,以为她同遭杀身之祸的他想,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伊人了!
可是,就在几个月前,伊人却出现在了桐木水!
从没想过,遥在神机堡的她,有一天会突然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惊讶,他迷惑,他激动!
当年小小的她,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修元十年的自己,褪去了年老的貌衰,依然如年青的男儿!
谁说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君正在佳年,而我尚健在。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以为,他可以和她成就一段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