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5-30 20:48:21

三十三、被利用的人生

（一）

虽然黄萦良表面的坚强曾一度被来自日常生活和原飞君的双重压力摧毁，但原飞君一句轻飘飘的“天涯若比邻”，就又安抚住了她七情颠翻的内心。于是，这老妞儿又开始傻呼呼、乐呵呵且心安理得地投入了被原飞君尽情“剥削”和“奴役”的状态当中。

阿恒生日将至，萦良照例带他出门选购他嘴里唠叨不止的“生日礼物”。

萦良向来逛街无能，对能把地面戳出窟窿眼儿的高跟鞋更是敬谢不敏，踏了一双实实在在的运动鞋，配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旧外套。临出门，阿恒右手姆指和食指衬在下巴颌儿上，歪着头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冒出一句充满惋惜的话：“唉，儿子穿得比较酷，这个妈妈就穿得有点穷了。”

萦良带着好笑的神气，上下左右打量阿恒。

阿恒穿着白色厚衬衫，外套牛仔背心，下面是仔裤板鞋，这是萦良给他搭配的，穿好之后，他自己又找了顶细方格子的帽子戴上，确实有那么几分阳光小少年的味道。

小小年纪就知道臭美！萦良腹诽。

她肚内好笑，面上却故意摆出一幅难过的神情，黯然道：“怎么？就因为我穷你就不喜欢我了？有一句老话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你怎么能嫌弃我呢？”

阿恒赶紧把小胸脯一挺，大声申明：“没有，我没有！等我以后有钱了，我给你买很多新衣服，还给你买车，你上班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养儿防老，父母在听到孩子这样的童言童语时肯定会老怀大慰，萦良当然也乐得哈哈大笑，虽然只是儿语，但是一想到儿子一天天成长起来，渐渐懂得为母亲分忧解难，萦良就忍不住觉得生活其实充满了盼头。

买礼物的时候，阿恒看中了一辆百来元的遥控赛车。萦良知道这种赛车，是某部电视动画片里主角们的宝贝，或者更准确地讲是一种通过孩子们喜欢的动画片来宣传推广的潮流玩意儿。

买还是不买？萦良颇有些犹豫。

她倒不是舍不得钱，而是觉得流行什么孩子就要什么家长就得给买什么，有点味道不对。

这时，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也闹着要买赛车，他妈妈一边哄劝一边抱怨电视把孩子教坏了。萦良深以为然，这类玩具通常都是一阵风样的，风来时，孩子们嘴里就没停过地说，手里就没停过地玩，风过了，就没人提也没人玩了，就好像那东西从来不曾令他们迷恋过，然后又开始迷别的玩意儿，完全被电视和商家牵着鼻子走，没有萦良小时候玩过的铁环、陀螺、沙包那样朴素有趣、历久不衰。

萦良便劝阿恒重新选一个更有意义、不会过时的玩具，阿恒不乐意了，他带着点小情绪质问萦良：“你这到底是给谁买礼物啊？是给我买！好不好玩，喜不喜欢就应该是我说了算！”

萦良默然。

一直以来，为了避免阿恒染上“小皇帝”任性霸道的歪风邪气，萦良在吃喝玩乐上都不肯惯着他，他要玩具要零食时，她通常“延迟满足”或者以别的东西“补偿式满足”，她也从不觉得这种引导孩子正确消费的行为有何不妥。现在阿恒这么一说，多少勾出了她一丁点儿内疚：大人的喜好不能等同或是取代孩子的喜好，自己是不是有点越俎代庖了？阿恒从小就不爱哭闹，给他讲道理他也明白，总的说来，不是那种撒泼打滚无理取闹的孩子，因此大多数时候是自己的想法得到贯彻，阿恒的想法被“镇压”，自己是不是忽略了阿恒的孩子天性？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萦良暗自反思。

日期：2012-05-30 20:50:09

（二）

萦良发愣纠结，阿恒以为她是在盘算着怎样打消自己要买赛车的念头，而他在跟朋友玩耍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将拥有一辆赛车作为生日礼物的消息散布出去了，虽然妈妈总是叫他别炫耀，可他没忍住，如果现在妈妈不买了，他怎么办？

阿恒带着一点点紧张盯着萦良，见她还是皱着眉头不说话，便赌气说道：“哼，你不给我买算了，把手机给我用一下，我打电话叫爸爸给我买！”

萦良一想，对啊，凭什么一切都是我这个当妈的一手操办，原飞君这个当爸的就只管坐享其成！儿子打电话要玩具，看他怎么说。

萦良掏出手机递给阿恒，阿恒拔通电话叫了一声“爸爸”，就开始告状：“妈妈明明说好让我自己挑选生日礼物的，我选好了一辆赛车，妈妈又不愿意买了！爸爸，我过生日你买什么礼物给我？要不你给我买赛车吧！”

原飞君在电话里是怎么回答阿恒的，萦良没听清。

阿恒一脸得意地把手机递过来，并且眉飞色舞地对她说：“爸爸要跟你说。”

萦良立刻就知道飞君准是同意了，因为他没有陪伴阿恒成长，考虑事情很简单，只要不是给他添麻烦的事儿，他向来就只会说“好”，至于如何寓教于生活细节，他没想过，或者压根儿就想不到。

萦良接过手机，原飞君略带着一些疲惫的声音传来：“儿子说想买一辆赛车当生日礼物，你买给他吧！”

萦良好笑：“哎，他年年生日基本上都是我在给他买礼物，他刚刚打电话给你明明是要你给他买，怎么到你这儿又变成了我买？你不回Y市陪他过生日就算了，居然连生日礼物也想省掉，那你就应该直接跟他这么说，而不是当着他一套，在我面前又是另一套，我干嘛要做你请客我掏钱的事儿呀？”

飞君不急不徐地说道：“你买吧，算我一半！是我们两个给儿子的生日礼物。”

萦良有些纠结了，她小声地说道：“又是这样！这些年来同样这句话你都说多少遍了？算你一半，什么都算你一半，以前那些算你一半的礼物你给我那一半钱了吗？”

“夫妻一体，你算那么清楚干什么？”

“钱是小事儿，关键是你这态度！礼物可以算你一半，那些关心爱护陪伴教养，我付出的能算你一半吗？就算我说这里面有你一半，儿子会认这个账吗？”

萦良的话也许触动了原飞君的某条神经，他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就是买个生日礼物的事儿嘛，你扯那么远干什么？我忙着呢，就这样吧！”

萦良也没兴趣拿热脸贴冷屁股，指头一抬，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开始时说的话原有一多半是玩笑，并没有认真计较的意思，但他“算一半”的故伎重演和“忙着”的老调重弹使得她这一半玩笑的轻松愉悦也消失殆尽，剩下的是说不出来的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