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9-11 22:52:00
前言,或者简介
我是林湘。读大学的时候,有人说我是理想主义者,而我觉得,我只是有梦:我想在城市里落下根来,我想写作,我想当编辑。
毕业后,我怀着我的梦在城市里横冲直撞,被摔得遍体鳞伤。我只好不情不愿地逃回家里——一座不懂我的小村庄,过起了父辈们所说的,很好很稳定的教书生活。我总觉得我是要离开的,在我离开的计划中,没有那个没心没肺大大咧咧满嘴粗口的笨小样,他一不小心闯进了我的生活,我还以为,我们一不小心就可以白头到老。我憧憬过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憧憬过和他小打小闹地吵嘴,憧憬过两人省吃俭用地买房子过小日子,憧憬过在我们的小窝里,放上满屋的小熊娃娃和烟灰缸……
其实笨的是我吧,到我动笔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到底算不算故事。可能在更多人眼里,我就是个笨蛋,谁都看得出这个男人没有真心对过我,我却还要千方百计地替他寻找借口。他没那么爱我,是我太爱他。我说我要写这个故事,苏桓说:“你小说里的那个人,是你回忆中的那个人,不要把他和现实中的那个人等同。”爱情只在我的回忆中,也许,它从来就没有在现实中出现过。
我只知道,这是我生命里最后和爱情有关的记忆。
我还年轻,本来不该说到“最后”。我的年轻让我的话听起来多了那么几分诙谐。可是有些伤口真的一辈子也好不起来,你们相信吗?
日期:2011-09-11 22:5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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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2006年7月从S大毕业以后,混得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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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怨天尤人,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现在过去5年了,想起来,明白了这得怪我自己。我在全省有名的师范大学读书,成绩一般般,但社团活动参加得多,算个风云人物,家乡对本地人门槛不算高,毕业的时候,只要我回家唯唯诺诺一翻,混进中学教书不成问题。可是我不愿意。我不喜欢教书,我想当编辑,我想和文字打交道。就这样,我违背了家人的愿望,只身一人留在了G城。
一个女孩子,想在G城这样繁华的大都市里生存,要不就很有关系,要不就很有手腕,要不就很坚强。前面两样,我都没有,最后一样,我以为我有很多很多,后来被现实打败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如此脆弱,我自以为的坚强,都是用来武装脆弱的。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很有理想和空话同时欠债累累的私企里任媒策,试用期工资一千,过了一个月的试用期后涨到一千五,扣除公司提供的午餐、宿舍费,大概可以拿到一千一。说是媒策,其实也是打杂,我们给学艺术的学生和没有钱的艺术家提供场地、承办活动,由于公司人少,工作量大,我常常无偿加班到晚上9、10点。工作苦、报酬低,这都不是我最在意的,我是那种能吃苦的人,这话不是吹的,即使后来失败得一败涂地,这一点依然获得他人的认同。我就一个想法,不管多苦多累,先积累工作经验,谁让我既没关系又不懂拍马屁呢?让我放弃这份工作的,是工资一而再再而三地拖欠着,让我到了举债度日的地步。一个比我早两个月离职的女孩子对我说过一句话:“你知道在G城,一千块意味着什么吗?”我没给她回答,我们都是心照不宣的。2006年,G城的房价还是七千一平方,到了2011年,房价已经破万了。
我的第一次离职让我很痛苦,我想的不是换个工作那么简单的问题,我想的是理想与现实的问题,我是发自内心地敬重我的雇主、上司和同事的,他们对艺术如此执着,不正如我对写作的执着吗?可是当我捏着口袋里借来的仅余的一两百块,我觉得这个世界荒凉得可怕。我饿。
我不抽烟,可是这次我抽了一夜的烟,在路边烟摊里买来的细长的More,安妮宝贝在小说里常写的那种,我抽不出真假,只抽得一房间烟幕。待得烟幕散时,我决定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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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份工作,我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编辑。这是一家刚成立几个月的图书公司,规模小,但规章制度健全,工资也不高,但发放准时,老板也很坦诚:做图书得走一个很长的流程,按照公司目前的情况,给不起很高的工资。我抱着当开国功臣的豪迈心态,过起了朝九晚五双休日的编辑生活。我租了个十三平米的小单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在墙上钉了照片,让这个小窝看起来温馨而舒适。我还备齐了炊具,每天下班炒菜做饭,早上也炒一份,用饭盒装了带公司去作中饭,隔三岔五熬汤和调理痛经的中药,小日子过得平淡而坚忍。我以为这样的小日子可以过得很长久,可是三个月后,我拿着两千多的遣散费,拥抱了共事的两个女孩子,又一次离开了——公司倒闭了。
这一次我是笑着离开的,这三个月的平淡生活让我觉得我又活了过来,我又是那个什么都不怕的女孩子了,我自信我可以很快找到另一份工作。我投入了比我低一届的孩子们的应聘大军,跑招聘会、面试,忙个不停。然而,我的自信来得有多快,就有多快地流失在一份份石沉大海的简历以及一个个“我们主管对你印象不错,请回去等我们通知”的虚假诺言中。在G城的最后一场面试,我踏进了一家DM杂志的门口,在将近半小时的等候后,我强撑着笑脸,向主编吹嘘我有多么熟悉编辑出版的流程,我有过硬的写作功底……主编说,像他这样写了几十年文章的人,都不敢说自己写作功底过硬,我一个小女孩儿,就敢说自己功底过硬了,真厉害。最后,他总结说:“你血气方刚,不适合当编辑。”应该说,这是我所经历的最不虚假的一次面试,我很不争气地哭着走出了主编室。
这时我手里捏着的两千多块遣散费花得所剩无几,依旧没有着落的工作以及被打散的自信让我脆弱不已。我哭了一夜,毕业后受的这许多委屈排山倒海般涌出眼眶,我哭肿了眼。我觉得自己真没用,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我想回家了。
我的家在Z城,一个号称正在崛起的和谐城市。但对我来说,Z城与G城相比,G城适合装载梦想,而Z城,适合养老。我生在Z城长在Z城,我大学以前在Z城生活的那些日子里,我的同龄人大多不识余华不懂王朔没听过海子,他们热衷于港台明星的离离合合还有自己与年少的男女朋友的离离合合,我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我清高得可耻,我的孤独助长了我离开的情结。然而,现在,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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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既平坦又坎坷。平坦的是,周末回家时抱着转转应届生招聘会的心态,我给一家策划公司投了简历,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家公司居然录用我了。公司在市区,离家有相当一段路,签试用合同当天,我就在公司附近顺利租到了一间民房,第二天,爸爸亲自到G城替我把所有家当搬到了我的新宿舍。不过五天时间,我就狼狈而成功地从G城逃回了Z城。没带走一片云彩,也没留下一丝理想。坎坷的是,这份工作,我依旧没有干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