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把玩着,门外传来了他们上阶梯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我坐直身子,肖杨走了进来。
我举起那两面奖牌对他说:“很厉害哦。”
他说:“喜欢就拿去咯。”
我摇了摇头,他是随口说的,还是真的想给我?在我的观念里,我觉得这种奖牌代表着个人的荣誉,是很珍贵的。如果他真要给我,我当然求之不得,就怕他随便说说,我却认了真。
我调侃他说:“再赢个金牌就更厉害了。”
他点了一支烟,说:“没有机会啊,我就参加了一届。”
“为什么?”
“我对手死了啊,我就不想跑了。”
我一愕,看他说得轻描淡写,我说:“骗我的吧?”
“没骗你啊!”他喷了一口咽,在烟幕中开口,“我大一那年和他一起比赛,都是他赢我,后来他病死了,我就不参加了。”
他没有笑,说得很认真,看着他严肃的脸,我觉得很难过,我忽然怕他会哭起来,但他只是又抽了一口烟。
“他什么病啊?”我小心翼翼地问。
“晚上到外面喝酒,回来学校关门了,翻墙进来,被一根生锈的铁丝在这里划了一下。”他在手臂上比了一道。
“这怎么会呢?”我很诧异。
“是啊,大家都没留意这种东西啊,后来没几天人就死啦……不说了,吃饭去。”他站起来走出门外。
我想,这件事一定让他很难受。他老是表现得没心没肺的,在心底,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我把那两面奖牌郑重地放回他枕边。也跟着出了门。
他们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动了。我把买来的青枣洗干净,用碟子装了给他们吃。
肖杨拿了一个,问:“这什么啊?”
“青枣啊,没吃过吗?”
“没有哦。”
“试一下吧,很脆很甜。”
他咬了一口,一副不受用的样子。
“不喜欢吃吗?”我有点失望。
他摇摇头说:“我不喜欢吃这种不熟悉的水果。”
我说:“那算了,吃点别的吧。”
我们开了几瓶啤酒,就着火锅谈笑着,肖杨的一个朋友问:“肖杨,你学校里美女多不多?”
肖杨随口应道:“学校里没几个人长得好看,都是些腿短短的。”
我插口道:“你说谁腿短短啊?”
肖杨噗嗤笑了一下,说:“我说王帆啊,你看她那大腿,像小校园那座雕塑下面那根柱子那么粗……”
王帆抗议道:“喂,你说够了没啊?有完没完?”
我不依不挠地说:“那我呢,我腿长还是腿短?”
他含含糊糊地应道:“一般般咯,不长不短咯……”
我说:“你才腿短短,我又不矮。”
肖杨说:“你也不高啊!”
“我怎么不高啦,我都到你鼻梁了,你也不比我高多少,就那么一点点。”
“你怎么可能到我鼻梁啊?你一米五几对不对?最多就到这里。”他用手在嘴唇上比了一下。
我已经想好法子整他了,故意说:“不信就比一下咯。”
“比就比啊!”他“唰啦”一声站了起来。
我跨了两步走到他跟前,攀着他的肩膀踩都了他脚背上。他没想到我有这一手,叫了一声,坐倒在椅子上。
我得意洋洋地说:“看到没有啊,到鼻梁上了。”
他失笑,转头对身边的朋友说:“他娘的,老是靠得那么近,让人很想抱住她。”
又在开玩笑了吗?在那么多人面前,还是这样子,我心里的得意像腾空了的麻包袋,软绵绵地倒了下来。他是不是觉得我会怕他?我才不怕。我倔强地说:“那你抱啊,你怎么不抱?”
他张开双臂说:“好啊,你来啊!”
我说:“你过来啊,是你说要抱我,又不是我说要给你抱。”
他拍了一下大腿说:“你来啊,坐大腿上好抱啊!”
我低下头用眼角斜乜着他,他嘿嘿地坏笑着。我豁出去了,我就不要脸一次怎么着了,他不是要开玩笑吗?我站起来走到他前面,气冲冲地问:“坐哪啊?”
他就一小样就一纸老虎,见我动真格了,他却不敢了,他一手捂住一边大腿,说:“怎么样啊?”
我打了他的手臂一下:“把手拿开啊,这样怎么坐?”
他皱着眉说:“唉,走开走开,我抽烟呢!”
我和他僵持了两秒,我感到鼻子有点酸,我赶紧一扬头,保持着胜利者的姿势回到了座位上。
肖杨的一个朋友看戏看得乐呵乐呵的,他朝我举起酒杯:“来啊,来喝酒。”
我一干而尽。他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那种特不要脸的姑娘了?其实我也是一小样一纸老虎,以前和自个的朋友瞎闹,他们都知道我就是嘴皮子硬,再不要脸的话,都只是说说而已,从来没有付诸实行。就是在肖杨这混蛋面前,我连什么叫矜持都忘了。
日期:2011-09-17 23:07:22
19
学校在学期初就定下了这学期的教研主题是“改善教态,扎实提高教学基本功”,其中一个重要活动就是定在十一月份举办的“教师教学基本功大赛”,以 “改善教态”为主题,每个主科老师都要上一节公开课,按照教态好坏评分,不合格的要一直重上至合格为止。其实学校几乎每个学期都会有一个不同的教研主题,要求各科组根据主题内容组织备课公开课以及评课,但是对我来说,不管是什么教研主题,我的课流程一直都是这么设计的,只是在课堂组织上会吸取别人有效的方法。这次说要改善教态,我也是这么上着,可能是因为我觉得我的教态一直都没有问题吧——正是因为太没有问题,给那帮兔崽子们太多笑容、太多善意的肢体动作了,才被他们欺负成这个样子。
其实教态涵盖面部表情、肢体语言以及语言艺术等多方面,但是放到我们这里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把最基本的要求定为“上课过程中要充满笑容”了。因为校长、主任时不时地巡堂检查教态,这学期一听到上课铃,老师们就得挂着笑容走进课室,就连被学生气得破口大骂的时候都不得不咧着嘴角,很不自在。
眼看着课堂演示比赛的时间近了,办公室里大家都紧绷着脸忙备课——课堂上把脸笑僵了,得让脸部肌肉休息休息。
我和王帆自然也在这行列中。王帆尤其紧张,前一阵子校长巡堂,班上学生正在捣乱,她的绩效评估被扣掉了一分,虽然这一分只是意味着十块钱的工资,可是对一名新教师来说,得到领导的认可是很重要的。开学至今不到两个月,领导层听过王帆许多节课了,开始只是提提意见,后来干脆把她的教学设计全部推翻,替她备了课让她跟着上。王帆是很随性的女子,喜欢在课堂上随着学生的反应改变教学策略,对她来说,教师的课堂魅力正在于自信,演绎一节别人备的课,还有何自信可言?这次的比赛对她很重要,她比谁都渴望得到领导层的首肯。
相比之下,我觉得我要没心没肺得多。也不是说我就不重视这次比赛了,我当然也不想遭遇重上的悲剧,可是我没有过多地折腾,把教案磨了又磨,平日里怎么上,我就怎么备了。如果说我认真,那只能说,我一直工作都很认真——这一点,我倒是很自信的。
做好课件,关上电脑时,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七点了。我对王帆说:“我好了,你做好了没?要不要一起吃饭?”
王帆只瞪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你先回家吧,我再看看。”
“你怎么吃饭呢?”
“放心好了,随便吃点,不会饿着的。”她这才转头对我笑了一下。
我收拾好东西,回到家吃过饭,大概八点多,我收到了肖杨的短讯:【很闷啊/在干什么/要不要上来聊聊天?】
这家伙又想干什么了?王帆还没回宿舍吗?我回道:【我在备课,你一个人吗?】
【是啊/来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