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布满了泪痕，我用力地把泪擦走，我对王帆说：“不会了，我以后都不会再犯傻了，明天开始，我就会活过来。”

我是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我真的应该活过来。

“我们去吃大餐吧，好不好？”我拉了拉她的手说。

她轻轻笑了一下：“好。现在走吗？”

“走了。”

“手怎么办？”

我用纸巾包住手腕，然后把护腕套了上去。

“不痛吗？”王帆说。

“你试一试，看看痛不痛？”我笑说。我渴望在这一刹那间，真的可以把内心的痛化为一句笑话。

走过垃圾房的时候，我从包包里拿出藏着的那一块玻璃片，扔了进去。不管心里多痛，至少，我不能再伤害自己，就算明知死不了的，也不能。

日期：2011-11-07 21:32:47

68(1)

有时我对自己说，我有恨他的理由；有时我会说，无论如何，不能恨他；有时则说我可以过得平和一点。我们分开了，我们还可以是朋友，我还可以见到他，我还能像朋友一样关心着他。

我试着去和他见面——当然我们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了。我不会再在下班的时候，刻意地等他、找他。但是见到他的时候，我试着去给他一个笑容。这事，一开始做起来，不容易。在走廊里碰见他，我要很用力地点头，然后对准他的脸展开脸上绷紧的肌肉。我的心也会随着我的动作而一阵紧缩。幸而，和他迎面走过也就那么几秒钟，我能熬下来。

不是不爱，我只是，把所有的爱都藏起来了。我必须要活给其他人看。

不刻意地找他，也不刻意地躲避他。学生春游的前一天晚上，王帆叫我到学校过夜，我答应了。她把学生的春游也当成自己的一次旅游，很兴奋雀跃地拉我去美乐超市买零食作准备，被我泼了一盘冷水：“姐姐，是叫你带学生去玩，你得当全程保姆，不是让你自己去玩。”

“我们总能玩一会儿的吧？”她笑嘻嘻地，又往购物篮里扔了一包薯片。

我捡了出来：“不能买太多，你带学生去旅游，自己背一大袋吃的，学生看了还不笑话。”

她伸长了嘴巴：“那好吧……”

这个学期学生的春游活动定在了星期五，除了例行的烈士陵园扫墓、革命教育基地等景点外，还安排了一个机动游乐场的景点。其实对学生来说，前面几个景点都是多余的，他们只盼望着去游乐场玩。

一回到宿舍，王帆打开衣柜比划了一通，问我：“明天穿什么衣服去旅游啊？”

上楼梯的时候，我看见肖杨和张港在平台上喝茶抽烟，我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心里有些紧张——除却学校里每天匆匆的擦身而过，这是我和肖杨分手后，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因此王帆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坐在床上正恍惚着，没有听清：“啊？”

她重复了一次：“我说，明天穿什么衣服去旅游啊？”

“随便吧。”我说，“上星期去H市我们不是都买裙子了吗？穿那条吧，不错。我也穿上了。”

日期：2011-11-08 22:32:06

68（2）

“随便吧。”我说，“上星期去H市我们不是都买裙子了吗？穿那条吧，不错。我也穿上了。”

一个星期前的周末，为了陪我散心，我们俩去了一趟H市，一座宁静而繁华的海边城市。H市离Z市不足两小时的车程，可是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而王帆虽然来过，但都是匆匆赶赴朋友的宴会，我们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夜里，我们在这座城市长达数公里的海滨情人路上溜达，在装修别致的露天酒吧里喝鸡尾酒，直到凌晨两点，才随便地逛至一家便宜的旅馆门口，住了进去。和这个女孩子一起，可以不讲究，可以干一些让别人意想不到的傻事。那天晚上，我们说着彼此生命里爱着的人，我跟王帆说起我和肖杨在一起时的琐碎，仿佛经历了一次洗礼，也可能是因为有她的陪伴，这时候说着，我并不想哭。我忘记了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能想起的，都是好的。这天晚上我对王帆提起的，都是我和肖杨之间最美好的回忆。这回忆如此的短暂。而她也跟我提起了杨瑄——一个在她口中很干净的男人。他们恋爱三年了，杨瑄在重庆念的大学，而她在广东，他们通过网络相识，在她的朋友眼中，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纯柏拉图式的，但王帆很认真，寒暑假的时候，她或者他，坐20多个小时的硬座火车来看对方。毕业后，杨瑄去了北京，他们说好了，暑假的时候，他过来找她，或者她去北京看他。可是，这个一直很勇敢的女子，这次在距离面前开始犹豫了。她说她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暑假去北京看他。在爱情路上，光有勇敢是不够的，这一点我太清楚了。但我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王帆能和杨瑄有结果，总得有人爱了，牵手，然后一直到老，才能让人对这个世界不太绝望。

我把思路拉回来，从床上站起，让王帆看了看我身上穿的牛仔裙，王帆说：“那好吧，我们都穿新衣服去旅游。”

王帆找出那条新裙子，开始把准备带去的东西装进包包里。我偷眼看了下外面的肖杨，我来了，不可能一整夜不搭理他的，为了这次见面，我觉得我已经准备得够久了——这一个月以来，我不断地在心里构筑我们重新开始说话的情景，在踏上楼梯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已经一点也不恨他了，应该可以很温和地对他说话了，可是当他离我这样近，我马上就可以和他说上话了，我才知道，其实我还没有准备好。刚好这时张港叫我：“林湘，出来喝茶聊天咯！”

我应了一声，只得出去。我在肖杨对面坐下，头扭向了张港，但他的身影无可避免地落入了我眼睛的余光中：他翘着腿正把玩着手机，没有看我。

日期：2011-11-08 22:43:48

68（3）

张港说：“林湘，很久没来咯！”

“嗯。”我点了下头。是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和他们坐在一起。日子一溜烟地跑得悄无声息，物是人非，人心变了，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忧伤？

张港给我倒了一杯茶，说：“今天晚上没有啤酒哦！”

他提到了酒，正切合我此刻的心境。我想起那天在王帆宿舍里煮鸡汤，还剩了两瓶小糊涂酒。我说：“王帆宿舍里有白酒，要不要？”

张港说：“白酒啊？白酒不要哦，明天还要去春游。”

我不听他说的，站了起来，进王帆屋里拿酒。王帆还在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我问她：“是不是还有两瓶小糊涂？”

“有啊，在那茶几下面。要喝吗？”

“嗯，赶紧来，一人喝一点，四个人，刚好每人喝半瓶，喝光了。”我傻傻地想，也许喝上点小酒，我们都能把心敞开来，不至于如此拘谨。不管怎么说，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得是，如此戒备着对方，我累，也替他累。

王帆说：“半瓶我喝不了那么多啊，我就要一点点。”

“半瓶很多吗？125毫升，两口就没了。”

“我不行啊！”

我不理她，一手握了一瓶酒，到了外面，只有张港一个人在，肖杨已经进屋了——他最终一句话也没跟我说。他难道没看出来我是多么努力在面对他吗？他却给予我这样的回应，我觉得我的努力多么无谓。他大抵是盼着我躲避着他的，就像他躲避着我一样，我们分手了，我们闹得僵透了，我还穷作什么做朋友的努力，我干嘛闲着没事跑他跟前晃悠，我们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在学校里碰面连招呼也不该打一个，应该拉长了脸冷若冰霜地走过去！我怎么笨到这地步，到了这时候还跑他面前自取其辱。我心里泛上淡淡的酸意，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酒瓶。

我掩饰着眼角要溢出的伤，说：“张老师，喝咯，一人喝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