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9-10 13:42:00
(37)
我们三人顺次走入房间,杜少谦随即命我将房门关闭。还未等李桐坐下身来,杜少谦就开门见山问道:“李秘书,我想请你老老实实告诉我,究竟吴先生此次前来辽东所谓何事?”
李桐摘掉眼镜,一双眼睛在昏黄的麻油灯下闪着晶亮。他说:“杜科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没必要再隐瞒,其实……其实在出发前我曾问过吴先生,他只是说奉上级指派视察民生,旁的并无二话。”
杜少谦问:“那么吴先生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
李桐踌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这个我并不清楚。原本我只是军区的一个机要秘书,可是就在前两天,我们处长突然命我停止手头的一切工作,说是要派我外出公干,接着我就见到了吴先生。当时我还看到吴先生的桌上排了五份人事档案,我偷瞄了两眼,发现其中就有杜科长你的。”
杜少谦又问:“还有一件事情。李秘书,你能否帮我回忆回忆,吴先生下颌那块印记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
李桐偏着脑袋盯着墙壁,嘴里“嘶嘶”个不停:“咱们的吉普车在小文字沟抛锚的时候,我早就吓得惊慌失措,生怕吴先生出了闪失,所以根本就没去留意这个。”
杜少谦沉默了片刻,然后让李桐先回房休息,又让他顺便将陈婆叫到屋中。
李桐走后,我再也无法克制胸间的疑问,忙对杜少谦说:“这实在太古怪啦!杜科长你是被临时委派给吴先生的,现在就是李桐也是这种情况,到底吴先生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偏偏选中的是你们俩,而不是别人?”
2011-9-11 19: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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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谦摇头道:“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选中我和李秘书两个并不相干之人,马不停蹄地赶去一处陌生的地方,接着毫无征兆地被杀害,房间密封,通往外界仅有的木桥偏巧损毁……这些实在太过纷繁杂芜,我想,恐怕只有死掉的吴先生才晓得个中因由。”
杜少谦说着伸出双臂,用力地张开伸展,关节处传来了两声疲惫的咯咯声响,他接着说:“我看咱们还是按照此前在河岸捋出的线索寻找突破口,否则这些琐碎就会像一堆乱麻裹在身上,最后会把你我生生废掉。”
正说话间,陈婆从门缝挤了进来,脱掉桦皮蓑衣的她更显单薄,一身灰布小褂像是套在枯骨之外,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有如睡眼惺忪的狸猫。她蹭着碎步来到我们面前,坐下身来时轻轻抚了抚额间垂落的稀疏灰发。
杜少谦试探着问道:“陈婆,您老今年贵庚?”
陈婆颔首道:“老了,不中用哩。盼着早点进棺材,省得给党和政府再添麻烦。杜科长你有什么要问的不妨直说吧,老太太不喜欢拐弯抹角。”
杜少谦显得有些尴尬:“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陈婆给我讲讲你儿子陈光的事,之前听谢掌柜说,他是得了怪疾传尸鬼疰才毙命的,您老能不能详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
陈婆听闻杜少谦提及陈光,原本的平静之气遽尔荡然无存,她仿佛陷入了痛苦的记忆无法剥离,闷了好一会儿,这才用凄惶的声音说道:“这些旧事说起来话长,既然杜科长想知道,那老太太就跟你唠扯唠扯!我儿他……大概五六年前,差不多就是抗美援朝那阵子,当时我和小光已经在这跃进旅馆谋生活了,这份差事那还多亏咱们党和政府的帮衬。原本我们娘俩过的还不错,虽说是国家派兵到朝鲜打美国人,旅馆生意并不怎么好,但是这北镇临着鸭绿江,岸上林子茂密,能填饱肚子的物件自然不少,就这么靠天靠地,咱们到也能混个囫囵饱。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半夜,旅馆里突然来了位客人……”
2011-9-12 11:41:00
(39)
陈婆说着沁出两滴泪来,她提起衣角抹了抹,接着说道:“这位客人名叫张树海,他出手挺大方,有股子爽朗的劲头,对老太太也客客气气,日子久了大家就熟念起来。后来聊起家常我就问他还要在北镇停留多久,他说自己是单身汉没啥子牵挂,哪里舒坦哪里就是家,似乎像是要长住下去的样子。小光这孩子命苦,从小他爹就扔下我们娘俩儿撒手西去,他跟着我没啥机会见世面,这回听到张树海聊起外头的玩乐事,心思就活泛起来;加上这旅馆客人疏稀,杂活我还能应付过来,他就没时没晌跟张树海混成了堆儿。起初我是打心眼里挺高兴的,不是有这么句老话么,跟着啥人学啥人。可是后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们整天也不见个人影,常常是大清早才哈欠连天地回来,连口饭都顾不得吃倒头便睡。小光不但越来越瘦,而且脾气也急躁了,一点小事儿就跟我针尖对麦芒地又吵又嚷。我知道事有蹊跷,就去外头打听了打听,结果……结果不问不知道,原来张树海和小光跟当地一些不学无术的二痞子铆上了,整日昏天黑地的赌博,还抽上了大烟!”
“这么说陈光的赌资是张树海提供给他的?”杜少谦突然打断陈婆冗长的叙述,脱口道。
陈婆说:“当时我也问过小光这事儿,要知道咱们娘俩挣那点辛苦钱儿,别说拿去豪赌,就连平日里的家用都紧紧巴巴。但小光好像根本不担心,他让我别管,说是输掉的都是张树海的钱,而且他还说张树海拿他当兄弟,这些钱不用还。这下我就更着急了,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老太太我活了一大把年纪,除了咱共产党打到土豪劣绅让老百姓当家作主,我还真是没碰上过。”
杜少谦疑问道:“如此说来,陈光输掉的这些钱真的就没有还给张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