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华谈兴大增，说：“这句话我太熟了，《史记》记载，高祖置酒雒阳南宫。高祖曰：‘列侯诸将无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慢而侮人，项羽仁而爱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与天下同利也。项羽妒贤嫉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馕，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这是刘邦对大臣们说的话。取得了天下的刘邦和大臣们讨论得到天下的原因，刘邦认为自己成功的关键在于会使用人才；在谈到项羽的失败时，他的这句话也说到了点子上。确实啊，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光杆司令怎么能打天下呢！刘邦用人上的这种洒脱，确实比项羽高过多倍。”

王佐说：“是呀！汉高祖确实会用人，这也是汉初三杰的来历吧，再喝一杯。”

王佐越说越有兴趣，喝下一杯酒，咂咂口说：“最动情的一句话：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後吾魂魄犹乐思沛。”

唐华说：“这是刘邦称帝后衣锦还乡，回到家乡沛县，与父老兄弟团聚时说的话。这句话最能体现刘邦人性的一面。此时此刻，恣意畅饮，谈笑取乐，回述从前旧事，瞻望漫漫人生，人的本性回归到了真实的自我，这时候的刘邦和从前那个喝酒欠帐的刘邦似乎没什么两样，但语气虽然诚恳，毕竟流露的是高高在上。哈哈，‘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刘邦还乡时还作了这首，《大风歌》，影响了多少平民布衣的王候将相的梦想。”

王佐唐华越说越投机，碰杯又喝了一杯酒，王佐说：“最后是最得意的一句话：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

唐华哈哈大笑，说：“这是刘邦对他父亲太公说的话。年轻时的刘邦，不愿意干庄稼活，游手好闲，可能没少挨老爹的骂。如今当皇帝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份产业确实值得炫耀，不知刘太公听了儿子的这句话，感慨如何？古人说：言为心声。刘邦之所以为刘邦，从他的这八句话里足见刘邦能成帝业绝非偶然。”

王佐感叹之，说：“是啊！刘邦就是刘邦，可以说是千古雄主。”

唐华也感叹之，说：“刘邦还有最无奈的一件事，那首《鸿鹄歌》可以反映出来：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刘邦晚年宠爱戚夫人，欲立戚夫人所生的赵王如意为太子。 汉高祖十二年，刘邦病重，自知不久于人世，于是就想换立太子，在一次宴会中，太子请来闻名遐迩的贤人“商山四皓”相随，换立之事已不可能，刘邦无奈，急忙召来戚夫人，指着四个老头儿说：‘我欲易之，彼四人辅之，羽翼已成，难动矣。吕后真而主矣。’戚夫人泣，上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说罢，长叹一声，戚夫人也凄楚不已，随后，刘邦让戚夫人跳楚舞，自己则借着酒意击筑高歌，遂成此歌。”

王佐感慨地说：“《鸿鹊歌》真是一首忧心忡忡、情意绵绵的歌。后来刘邦不无忧虑地死去，活着的戚夫人和她的儿子刘如意却遭受了极其残酷的迫害，双双被狠毒的吕后害死。得宠的戚夫人一门全让吕后给收拾了，如意被毒死，戚夫人被砍了手脚，挖眼熏耳，扔到茅房里。看到戚夫人被吕后变成“人彘”的惨相，连吕后的亲生儿子刘盈都愤怒地大骂：此非人所为！”

唐华也感慨地说：“一世英雄的汉高祖，最后也无可奈何，可叹！可叹！最可恨的是吕后，竟然把戚夫人砍手脚挖眼熏耳丢到厕所里，女人因争风吃醋之恨，恨到如此地步，真是太可怕了！”

王佐唐华喝酒谈英雄纵论刘邦，很是投机，不知不觉，一瓶老白干在没有下酒菜的情况下，竟然被二人喝完了。本来在为王佐庆祝横渡鄱阳湖的晚餐上已喝了不少的啤酒，现在又喝了半瓶老白干，唐华大醉大吐，王佐也晕得不行了。

忽然王佐发现唐华吐出了血丝，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唐华，只见唐华一口血丝吐在手上，哈哈大笑，忽而又掩面痛哭，边哭边说：“想不到我唐华落魄到如此地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哈哈！他日若得志，我要衣锦回五七厂，高唱《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哈，哈，哈……我视五七厂诸小儿如草芥，啊……”

王佐深受感动和共鸣，知道唐华来五七厂处处被穿小鞋，怀才不遇，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才高八斗而不受重用，却又不能一走了之，好像坐牢一样，那种感觉，生不如死呀！王佐能深深体会到唐华的痛苦，不觉眼眶也涌出了泪花，既是为唐华悲痛，也是为自己悲哀！自己也不是和唐华一样吗？其实还不如唐华，唐华是科班本科生，终有拔云见日的时候，而我王佐呢，不要说前程，有一碗饭吃都难，王佐不禁深深自叹。

王佐泡了一杯茶递给唐华，说：“早点睡吧，都是因为我，害得你喝醉了。”

唐华舌头不直但豪情地说：“人生难得几回醉啊！醉得感觉真好！”

王佐说：“我帮你洗一下脸，还是早点睡吧！”

唐华说：“我自已洗，我不睡，我还要弹吉它。”

王佐说：“快十二点了，我要去上班了。你没事吧？”

唐华说：“我没醉，只是难受，所以故意呕出来吐掉，哈哈，你去上班，我弹吉它送你去上班，你去吧。”

唐华洗了脸清了清口，操起吉它，边弹边唱，歌声悲愤，琴声激越，弹唱的是一首南宋民族英雄岳飞的《满江红•；登黄鹤楼有感》。王佐走在上班的路上，听到身后吉它声，切！察！切！察！如切菜一般，夜空中飘着唐化哽咽的高歌：

遥望中原，

荒烟外，

许多城郭。

想当年，

花遮柳护，

凤楼龙阁。

万岁山前珠翠绕，

蓬壶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骑满城畿，

风尘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