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几个互相愣着听汪馨哭,像是在欣赏一场凄美的演出。而我也忘记了自己后来有没有哭,总之我们相互保持着距离,甚至连站姿都没变过。天擦黑的时候,汪馨止住了哭泣。抱着青海那一堆本子回去了。山东想要送她,被汪馨拒绝了。我们只好站在宿舍门口看着汪馨下了楼梯,然后又站在楼梯听着她越来越小的脚步声。楼道其实并不安静,我却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山西的叹气也跟在我耳边一样。即便我们隔了两米,我都能感觉到有伤感吹过我的皮肤。那晚我是我人生中最沮丧的一晚,因为我开始相信了青海不会回来。之前所有建立在乐观上的等待,完全都是臆想。这让我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
我决定出去走走,没有目标,也没有路线。我沿着校门,多少次和青海一起同行前进的路上,我看见路灯,看见来往的车辆,看见飘着香水味的漂亮姑娘。看见路边有小吃摊,看见理发店和网吧的霓虹招牌,看见地上零零散散被人丢弃的广告传单。这些我每次经过这条路的时候都会看到,只是我却看不见青海。
走累了我就站在公交站牌,随便上了一辆有座位的公交车。我又在一个我不熟悉的站牌下车,继续漫无目的的前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远处传来了吉他弹唱的声音。我竖起耳朵,小心寻觅着声波。终于在地下通道里看见了一个人在卖唱。我想青海如果站在也站在这里,他一定会毫不顾忌的说这个人傻B。并以一个大师的高度去品评这个人的琴艺和唱功。青海其实也并不专业,但他的确有天生对音乐的敏感。而我站在那里,只能用这个卖唱人面前摆了多少钱来判断,这个人唱的靠不靠谱。
他的琴盒里堆了一小摞钱,几块的都有,最底层有几张一百的,最上面零零散散的一堆硬币。我想他唱的应该还是可以的,因为还真有人愿意掏一百块来给他。当然也许那几张一百的是他故意摆在里面撑门面的,不过我还是决定站在这里听他唱下去。因为我的确是走累了,而且,音乐能让我平静下来。因为我的心也累了。
我发现他竟然有一双和青海相似的眼睛,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像。也许喜欢音乐的人,唱歌时候的专注目光都是相似的。我想起青海在酒吧时候那双深邃的眸子,就跟黑洞似的,让我觉得无论扔什么都能掉进去。
这个卖唱人一直在唱歌,一首接一首,每一首歌之间就喝一口水。歌曲有许巍的,有汪峰的,还有一些外国民谣。我听了很久,直到他收摊回家。他收琴的时候对我他点了下头,他也干脆利落的点头回应我。把琴装好后,给我递了支烟。我们站在原地聊了一会儿,我问他:
“是不是我这么白听歌挺不道德的。”
他嘿了一下:“哥们儿,你听的够入迷的,我唱的更爽。你要是天天来,我给你钱都成。”
“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一朋友,特好的一朋友。他也特喜欢唱歌。当初总想着也来地下通道卖唱。你今儿赚的钱多吗?”
“你不是打算抢我吧?钱我没数,什么多不多的,最终要的是高兴你说对吧?”
“嗯,看你是够高兴的。我那朋友要是现在也能这么高兴就好了”
“咳,人这辈子不就是图个乐呵吗?不高兴得变着法儿让自己高兴。”
“是啊,乐呵乐呵就完了呗,那么较真干什么啊。对了,我叫江烁,你呢?”
“我叫冷桦,冰冷的冷,白桦树的桦。”他用手捋了下额头前的头发。
“你这名字真够个性的。”
“其实我原来不叫这名儿,早前特喜欢朴树的那首《白桦林》。自己就把名儿改了。今你是来晚了,我每天在这儿唱的第一首歌就是这个。”
说完冷桦看了看表,说我得走了。要不赶不上地铁了。我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特像剪短头发之前的青海。
那天我回到家,小棠已经睡下了。我从黑暗中钻进被窝里,轻轻的搂住她。小棠把头蹭了过来,密封着眼亲了我一口。说你快去吃饭吧,临上床的时候我还热了一次。估计还没凉呢。我摇摇头说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你说青海是不是真出事了?小棠听后一下子眼睛瞪大了,说你大半夜就知道说晦气话,呸呸呸!青海没出事,但是要照你这么下去你肯定先出事了。话音刚落小棠反应过来这句好像还是晦气话,又呸呸呸了三声,把头藏进被子里说,我是睡迷糊啦~你快去吃饭吧。我被逗笑了,这也许是我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就像阴霾的心里被擦了一下,露出一小块儿明亮。我趁小棠不注意迅速的掀开被子亲了她一口,感谢她给我这份难得的快乐。
只是无论怎么擦拭心情终究还是沉重的,我寝食难安。相信山东和山西也是这样。日子又过了几天,我都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也让我验证了凡事总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肯等待,总还是有希望的。我们终于等来了青海的电话,一时间几个人竟然喜极而泣。那天恰好我们都在宿舍,青海的电话打给了山东。山东还没等说上几句话,电话便被我和山西轮番夺走。我听见青海的声音,心中释放出来的压力无从表达,只能狠狠的跺脚。山东和山西也效仿我,几个人跟蹦迪似的。整个宿舍一片欢腾。蹦了半天总算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竟然不约而同的又轮番对电话那头的青海臭骂。场面比刚刚的蹦迪还要壮观,三人都没给青海回嘴的机会。也许青海也根本不想回嘴,我知道他肯定也特想我们。
日期:2011-01-07 23:2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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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了几轮,又轮到山东时候,他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对我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把电话捂住说,青海哭了。山西蹑手蹑脚的接过电话,也仔细听着,又传给我。我把耳朵贴上去,听见了电话那边青海隐隐约约的哭声,他像是捂着嘴。却还是从指缝中露了呜咽声出来。我的眼睛立刻就酸了,眨了半天还是有眼泪溢出来。山东见状又拿回电话,停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对着电话说,青海你哭了么?像是生怕挂下电话,就再也不会打来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山东‘喔’了一声。立刻招呼山西给汪馨打电话。说青海想跟汪馨说话。我猜想青海一定给汪馨打过电话了,而她原来的号已经消掉了。
山西拨通了汪馨的电话,对这电话说了一通。又转过头问山东,汪馨说能不能把青海的号码告诉她,她直接打回去。山东将山西的话复述给青海,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山西只好让汪馨尽快过来,能有多快就有多快,末了还告诉汪馨甭省钱,打车钱他报销。
等汪馨来的这段时间里,山东像小学生课上发言一样的回答青海问题。青海问及了很多事,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也问起了很多人,甚至连他根本不熟的某科老师的近况也被问起。山东一丝不苟的回答着,说我们几个都挺好的。不过就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太想你。
汪馨再次风风火火的冲进男寝,后面这回不仅跟了宿管,还有出租车司机。汪馨猫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看就是一路狂奔上楼的。大概是太着急了,汪馨连打的钱都忘付了。弄的山西好不容易把宿管请走,还要跟出租车司机解释。最后山西无可奈何的多给了司机20块钱。这司机临出门还回头说呢,想逃我单,咱年轻时候是练标枪的。我完全搞不懂别人逃不了他的单,跟他年轻时候练标枪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练长跑的。山西说,咳,这你还不懂吗?人家的意思是要是再追不上你,老子就开枪了。
汪馨做了几个深呼吸,刚将呼气平复下来。山东便把电话递给她。汪馨怯生生的喂了一声。之后便是很长时间的沉寂。我们仨大气都不敢喘,都紧张的听着他们两个还有没有续集。
不知道青海跟汪馨说了什么,汪馨的眼泪忽然就流出来了。然后她哭着对青海说,她错了,她再也不欺负青海了。她以后什么都听青海的。她现在就回去把家里墙上的规章制度撕了。汪馨越说越哽咽,说,青海你别跟我分,我不撕规章制度了,我把那名字换我的行吗?说完汪馨捂着脸,只露出两个向下弯的嘴角。眼泪经过嘴角流下,悬在下巴上。
我心里也能想出青海大致说了些什么。因为汪馨摁出了手机的免提,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回过头满脸哀伤的对我们说,我求你们劝劝青海好不好,别让他跟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