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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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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贾府要向朝廷领取“恩赏”。贾珍问起尤氏:“咱们春祭的恩赏可领了不曾?”尤氏回称贾蓉已经去领了。以贾府的富势,他们看重的不是朝廷“恩赏”的银子数量,而是受到皇上赏赐的名分。正如贾珍所说:“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咱们那怕用一万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又体面,又是沾恩锡福的。”在“官本位”的封建社会中,再多的钱也抵不上朝廷“恩赏”这个名。比如作为皇商的薛家,富足程度比贾府也差不了多少,但其社会地位明显低于朝中做官的贾、史、王三家,只能排在最后一位,这也是中国封建社会“重农抑商”、“仕途经济”的真实反映。

其次,朝中的官员们开始蠢蠢欲动。贾蓉去礼部领赏,被告知“分在光禄寺库上”,贾蓉又去光禄寺领了赏,回来告诉贾珍:“光禄寺的官儿们都说问父亲好,多日不见,都着实想念。”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贾珍当然对这些人心知肚明,笑道:“他们那是想我?这又到了年下了,不是想我的东西,就似乎想我的戏酒了。”每至年关,京城总是繁忙的,这也算是几千年来“送礼政治”的一种特色吧。

最后,贾府自己也有田庄,也要向这些田庄收取年例。这一回里写道“黑山村的乌庄头”来送年例,贾珍并不满意,埋怨道:“这个老砍头的今儿才来。”后来乌庄头解释:“今年雪大,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日忽然一煖一化,路上竟难走的狠,耽搁了几日。”乌庄头的名字“乌进孝”也很有意思,又是一个因事而名的例子,他的确是来“进孝”的。乌进孝所送年例的清单真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让我们看得眼花缭乱,除了野味、家畜、家禽、火炭、主粮外,还有现银二千五百两。但是,面对这样一份大单,贾珍并不满意,他对乌进孝说道:“我才看那单子上,今年你这老货又来打擂台来了?”显然是对乌进孝的年例不满,乌进孝解释说:“今年年成实在不好。从三月下雨起,接接连连直到八月,竟没有一连晴过五日。九月里一场碗大的雹子,方近一千三百里地,连人带房并牲口粮食,打伤了上千上万的,所以才这样。”尽管乌进孝将年成不好的原因归结为持续不断的自然灾害,仍然掩盖不了农村经济是在各种各样的巧取豪夺下濒临破产的基本事实。贾珍继续埋怨道:“真真是又教别过年了。”乌进孝对贾珍说,荣府的田庄比宁府还要惨,“也是有饥荒打”。贾珍向乌进孝谈论起宁、荣两府的花销,说道:“这一二年到赔了许多,不和你们要,找谁去?”乌庄头感到不解,认为贾府“有去有来,娘娘和万岁爷岂不赏的”。他哪里明白,朝廷的钱还不是从他们这些田庄佃户中收刮来的,小河无水大河干,随着农村经济的衰败,朝廷很快也没有余粮了。贾蓉特意说道:“头一年省亲连盖花园子,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就知道了。再两年再一回省亲,只怕就净穷了。”贾珍形容眼下的贾府是“黄柏木作磬搥子,外头体面里面苦”,贾蓉还打听到,在荣府那边,王熙凤“和鸳鸯悄悄商议,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无论是真是假,随着农村经济的衰落,贾府这样的贵族生活也收到了最为直接的影响,生活的奢华与财源的枯竭之间的突出矛盾,必将加剧贾府的彻底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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