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一般人看来,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诡辩,但在哲学家看来,这却是一种相当深刻的见解。冯友兰以为庄子的这番话是针对名家而发的,具体的对象就是惠施的一个著名命题,叫做“至大无外,谓之大一”。“他用这些话描写‘大一’,确实描写得很好,他殊不知正由于‘大一’无外,所以它是不可思议、不可言说的。因为任何事物,只要可以思议、可以言说,就一定有外,这个思议、这个言说就在它本身以外。道家则不然,认识到‘一’是不可思议、不可言说的。因而他们对于‘一’有真正的理解,比名家前进了一大步。《齐物论》里还说:‘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无竟’是得道的人所住之境。这样的人不仅有对于‘一’的知识,而且已经实际体验到‘一’。这种体验就是住于‘无竟’的经验。他已经忘了事物的一切区别,甚至忘了他自己生活中的一切区别。他的经验中只有浑沌的‘一’,他就生活在其中。”(《中国哲学简史》)
这个解释非常高明,很有几分黑格尔的趣味,但它仍然留下了一些困惑。比如,“任何事物,只要可以思议、可以言说,就一定有外”,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有一个集合是“世界上所有的语言”,那么,对这个集合的描述本身就外在于这个集合吗?况且所谓“‘无竟’是得道的人所住之境。这样的人不仅有对于‘一’的知识,而且已经实际体验到‘一’”,既然说得道之人“有对于‘一’的知识”,这不就意味着他们仍然外在于“一”,不就意味着他们并没有真正得道吗?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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