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4-28 14:36:16
而那天晚上,最开心的人是冯婷婷。她的男朋友胡子第二天就要出狱了。她轮番着给大家敬酒,说着知心话。就在饭桌上,冯婷婷还要众姐妹发出了邀请,明天晚上参加胡子的接风宴,地点就在“花房”的一楼餐厅。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柳绿问冯婷婷,“胡子会娶你吗?”
“会,当然会,”冯婷婷肯定地点头,“但他得帮我找到那几个歹徒我才嫁给他。”
“如果找不到呢?”陈小娇担心地问。
“肯定能找到,胡子在道上认识很多人。”冯婷婷固执地说,“老天爷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我五年的辛苦钱啊!”她突然伤心起来,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柳绿想到了魏民。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丨警丨察那边还没有一点动静。柳绿知道,魏民其实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里的。和魏民从老家回来,两人便没再联系,和魏民这种不明不白关系,困扰她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她非常明白,了断了和魏民的关系,便失去了靠山,而花街要拆了,如果重新换个地方,毫无疑问,魏民对她即失去了利用价值。但毕竟两相相处了五年,真下放下,又谈何容易?所以,这两日,柳绿的心里一直想着魏民,但又一直克制自己不跟他联系。
这顿清明夜的晚餐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华灯初上,花街上混合着幽灵和荷尔蒙的气息。在“花房”里,姑娘们酒足饭饱以后,开始懒洋洋地化妆了。今晚,她们一点挣钱的欲望也没有。今晚,她们的亲人在远方想念着她们。
“我想睡觉,”陈小娇打了个饱嗝,边画眼影边喃喃自语。在她一旁的赵梦亦没有接话,也正在将粉往脸上擦。这时候,赵梦亦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便拿着电话走了出去。
“我也想睡觉,”李倩接着陈小娇的话说,“如果现在有个男人带我去过夜就好了,既挣了钱又睡了觉,一举两得。”
“我在男人身边从来睡不着觉,我感觉他们像头死猪,”陈小娇说,“农村老家过年时杀猪,烫了毛,白白的,摊放在桌上,就是他们的样子。”
陈小娇这样一说,李倩便身临其境。她也想到了农村过年时杀猪的样子,猪摊放在桌上,馋嘴的孩子们围着看,屠夫拿着雪亮的刀,从白白的猪身上剖下去,露出里五脏六腑。然而家啊,李倩已经几年没有回去了。对她来说,唯一让家人知道她和胡广良还活着,并且过得很好的,是一个谎言和每年都往家里寄点钱。
赵梦亦从外面回来,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绿姐,我爸要来看我,你说怎么办?”赵梦亦对正在巴台后面埋头算账的柳绿说。
“什么时候?”柳绿不紧不慢地问。
“他明天从老家出发,三天以后就到。”赵梦亦焦急地说。
“那你对他们是怎么说的呢?”柳绿知道,但凡这里的姑娘,都有一份虚构的职业,以掩人耳目。
“我大学学的是新闻,我告诉他们我在一家报社做记者。”
柳绿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这个略施粉黛的女孩。说实话,如果不是在“花房”里,冯婷婷的气质中还真有几分记者的模样。在柳绿的职业生涯中,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遇见,但以前的女孩都只是说自己在某个餐馆、茶楼这样的地方上班。柳绿曾经有过帮姑娘成功应付父母的经历,但赵梦亦说她在报社上班,可让柳绿犯了难。
“你不要着急,等我想想办法,”柳绿一边安慰赵梦亦,一边陷入了沉思。
“有小姐吗?”一个醉鬼提着酒瓶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矮个子,身材偏胖,他穿着普通,一看就是居家男人。对于这类醉鬼,姑娘们是心存恐惧的,于是大家都不主动上前搭讪。
“有小姐吗?”醉鬼仰脖喝了一口酒,指着沙发上的姑娘们,高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难道不是卖肉的?”
“老板,你这话说得可难听了,”柳绿从巴台后面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地说,“来这里的人,都是寻开心的,走,随我上楼。”
醉鬼踉踉跄跄地跟着柳绿上了楼,姑娘们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上来。过了一会儿,小棉袄从二楼下来了。姑娘们都知道她来的目的,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倩姐,老板娘叫你上去。”小棉袄有些为难地说。
“为什么是我?”李倩抗议道,“每次都让我陪这种酩酊大醉的人,下等客人。”
小棉袄也不说话,转身上了楼。姑娘们全都沉默,对李倩的抗议充耳未闻。李倩想了想,“老娘准会被他折磨死的,”她气愤地抛下这句话,上楼去了。而在楼上,绿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个醉鬼把她当成**,多次想来侵犯她。柳绿只好陪着笑,耐心地跟他解释。
“你不陪客?”醉鬼眯着一双醉眼,“难道你从来没有陪过客人?我太清楚你们这个行当了,别跟我装。”
这时候李倩上来了。她一坐下来,柳绿就狠狠瞪了她一眼,令她心里打颤。借李倩到来的时机,柳绿赶紧起身离开。
“老板,干嘛喝那么多酒啊,”李倩嗲声道,“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酒瓶还放在醉鬼的身边,李倩一提到酒,他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又抓起酒瓶猛喝了一口。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瞪着血红的双眼问李倩。李倩微笑着摇头。
“今天是我老婆的忌日,”男人说,“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李倩又摇头,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感觉浑身嗖嗖凉意。
“她是被我掐死的!”男人说,“她在外面有男人,这个贱货。”
“老板,你真会开玩笑,”李倩颤声说,“一看你就是个好男人,怎么可能会掐死自己的老婆。”
男人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接这个话题了。他把头枕着沙发,眼睛向上呆滞地看着屋顶旋转着的吊灯,突然眼里充满了泪水。他的嘴角嗫嚅着,但李倩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看他这副痛苦的表情,李倩心想,说不定,这真是个杀人犯呢。一想到今晚要陪这个杀要犯,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而正在这时候,男人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心悸的李倩在男人的怀里瑟瑟发抖,但脸上还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他看到男人腑下那张悲切的脸,向她的脸慢慢靠近,她满脸惊惶。就在男人快要吻到她的时候,男人的泪滴到了她的脸上。李倩闭着眼睛,同时也闭上了她作为人的所有知觉,任男人吻遍她的脸。满嘴的酒气,刺得她想要呕吐。
“咱们上三楼去吧,”李倩从男人的怀里挣出来,她想早点结束和这魔鬼的日子。她在三楼的房间里和男人亲热,男人命令她叫他“老公”。他像一个疯子,撞击着她,热烈地吻她,叫她“老婆”。李倩配合着他,但这地狱般的时刻却像一个世纪似的漫长。当门被撞开的时候,醉鬼还在她身上疯狗地叫着“老婆,老婆,我错了!”
眼前的情景是李倩从未见过的。在花街上,“花房”有两大优点,一是这里的姑娘漂亮,二是来这玩很安全。李倩在这里的这几年,“花房”从来没有发生过被丨警丨察抓捕的事件。哪知现在,李倩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四个身着制服的丨警丨察。在丨警丨察的身后,是一脸沮丧的柳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