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小雪一刹那显然是被打懵了,但旋即就像只母豹一样回敬了一耳光,然后两人开始像回合制比赛一样对着抽嘴巴子,把所有的怒气和能量都往对方脸蛋上招呼。
厉小雪是女人,自然吃亏,几个来回后就败下阵来,她放弃了物理进攻,开始恶毒地咒骂:“张野,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有种你再打我!你不打就让你妈明儿个麻利儿地跟你爸一块儿下去!!”
这话戳中了张野的痛处,让他本已收回的巴掌再次狠狠地甩了出去……
那次打闹,让两人整整三个月没有联系。
再次撞见是在厉小雪家附近,张野给她打电话发短信都不理,只好守在她家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才等到她回家,身边还挽着个男的。
理所当然地,张野用板砖儿给那男的开了瓢,并警告他以后都别再打厉小雪的主意——虽然最后这男人还是成了厉小雪的某一任男朋友,当然,这是后话。
他和厉小雪又和好了,暂时地。厉小雪告诉他,那个被他开瓢的男的是她妈同事的孩子,一公司上班的,追了她好些日子,看他挺可怜才答应他处处看,结果今天刚约会就被你堵上了。
我和他也就拉拉手,什么都没有的,厉小雪看他脸色不太好,补充说。
第十三章
这种话今天的张野肯定不会当真,不过三年前他却信了——当然,是在他知道厉小雪已经和那个男人同丨居丨了好些日子以前。
然而事后张野却并不能怪她,是的,他欠她太多了。
整整七年,她把从女孩到女人最有含金量的七年都给了他,她为他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洗衣做饭烧开水喂狗,她甚至为他有过两个孩子……尽管父母一直反对,可她还是坚持了七年。
他又为她做了什么呢?抽烟喝酒打牌打架,时常身上挂点彩回家,不好好上班挣钱,窘迫的时候连狗粮都得找朋友借钱买;好容易想结婚了,却没钱买戒指,带她弟弟一起出去弄钱,结果她弟弟一不留神让人给废了条腿,变成了终身残疾。
他甚至在第二个孩子到来的时候表情木然,淡淡地告诉她周末去打了,然后继续玩游戏,仿佛这个孩子与他毫无瓜葛。
那一刻,他几乎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爱不爱她。
这样的狂想伴随着张野度过了这天晚上剩下的时间,他在半梦半醒间翻来覆去,始终没能真的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他才极不情愿地起床。
到医院的时候,刘亦男已经在拿号排队了,她前面后面还排了不少女孩——看起来做这种手术的人还挺多。刚看到张野时,刘亦男本来想责骂他几句,不过瞅见他满眼的血丝和黑眼圈,突然有些不忍心,就又闭上了嘴。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沉默了半天,直到排刘亦男前面的女孩走出手术室时,张野感觉到了她双手的冰凉和颤抖。
“刘-亦-男,”医生开始点名了。
她刚要站起来,张野突然拽住了她的手。
“别做了……”张野嘴里的话有些模糊。
“你说什么?”刘亦男疑惑地看着他,这时大夫又叫了她一次。
“我说别做手术了,”张野把她拉回长凳上,“我们结婚吧!”
“可是,我手术费都交了,手续也办了……”刘亦男嗫嚅着,但声音里透着一丝喜悦。
张野再不说话,拉着刘亦男径直就往外走。这时一个戴着口罩的白大褂从手术室里伸出头:“刘-亦-男,刘亦男最后一次了,到底在不在啊?不在啊,下一个……”
日期:2008-2-12 15:33:33
除了蔺小糖,认识张野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听说了他要结婚的消息,小七照旧是最早的知情者之一,得知这消息时,他拍着张野的肩说:“兄弟,够拼的啊,玩闪婚?这回真把自个儿套进去了吧。”
刘亦男她爸开始倒是有些犹豫,说张野这孩子我也挺喜欢,不过你们认识多久了,而且刚订婚就结婚是不是太快了?刘亦男撒个谎说我跟他已经两年多了,只不过怕您唠叨一直没跟您说呢。
张野这些天也没闲着,去阳光丽景挑了套大三居的尾房,板楼,朝向、楼层、视野都不错,一次付清给了个九八折还送全套家电,本来刘亦男想要自己买,不过张野怕麻烦,说反正是送的,咱就先将就用着吧,等结婚以后慢慢再换新的。
签完合同后,他给加拿大的老妈打了个电话,简单把事情说了说,那边倒是没说什么,只说你好好筹备别毛毛躁躁的,我去订机票。
结婚的日子定在了2007年12月21号,是圣诞前最后一个周末,老黄历上也是个宜嫁娶的吉日——选日子的事儿两人意见倒是挺统一,一来刘亦男想趁着圣诞节去欧洲度蜜月,滑滑雪什么的,二来肚子里已经一两个月了,拖久了该有动静了。
房子是精装修的现房,所以张野很快就拿到了钥匙。搬完了家,他独自坐在略微有些空荡荡的客厅里,享受着落地窗外明媚的阳光,觉得有些像在做梦,他又想起了多年前厉小雪的那个承诺,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连彩铃都没变。
“是你呀,什么事?”那边接了,声音平静而又有点小心翼翼。
“呃……没什么特别的事,你现在还好吧?”他也小心翼翼地说,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和厉小雪的对话会需要寒暄的开场白。
“还好,你呢?”
“也还好……我快结婚了。”
“哦?是吗?那——先恭喜你了……日子定了?”
“嗯,定了,圣诞节前,12月21号。”
“新娘一定很漂亮吧?”
“嗯,还行。”
“对了,我也快结婚了,可能比你晚几个月。”
“哦,也恭喜你。”
说完这句话,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张野打破了尴尬:“对了,我买新房子了。”
“不错哦,发财了呀?在哪儿买的?”
“阳光丽景。”
“你……怎么买那儿了?”女人的声音有些黯淡。
“阳光怡人,风景秀丽嘛,我想住有落地窗的房子,”张野说,“而且这房在三环边上,交通多方便。”
这是几年前厉小雪拉他看房时说过的话。
电话那头开始沉默,让人感受不出女人在想什么。
“好了,没事了——你现在住哪儿?把地址发我手机上吧,我给你寄喜帖。”
“嗯,好,”厉小雪语气淡淡的。
她的冷淡让张野很不爽,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践踏却又只能憋在胸腔里无处宣泄,这感觉似曾相识,刹那间他几乎想像以前那样歇斯底里地冲着她咆哮,然而几秒钟后他就放弃了这念头。
“好的,那我等你短信,没事我挂了啊。”
“好的,拜拜。”
打完这个电话他开始莫名地烦躁起来,他在心里骂自己为什么要犯贱再去联系这个女人,为了报复她以前带给他的种种痛苦和屈辱吗?可是他刚才却丝毫感觉不到报复的快感,而且她对他的事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
这郁气就像一团毛线球一样,卡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让人憋气又恶心,他习惯性地翻翻口兜,空空如也,上午出门的时候换了件上衣,粉和打火机都落在家里了。
回到家的时候,这股郁气已逐渐平复了许多,但也消耗了他很多能量,疲倦汹涌而来,他一头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看看表,不过才九点过一点,他记得刚才自己似乎做了个梦,具体内容记不大清了,不过那种心惊肉跳而又欲罢不能的感觉却还残留了一些在大脑皮层里。
他又躺了下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被窝里还残存着些湿热的气息——他想,也许可以从这里回去刚才那个潮湿的梦。
然而,这梦却像多年前他初夜时厉小雪那颤抖而发烫的身体,越努力越找不到入口。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清醒,于是挣扎着起来,从衣柜下最熟悉的那个抽屉里翻出一包还没拆封的k粉,这是前些天小七从南方带回来的样品,据说是真正的氯胺酮,医用针剂提炼出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正好今天试试。
五分钟后,一张熟悉的厚锡纸和polo打火机让他重新站在了那个梦的入口,不,似乎比梦更清晰,厉小雪额角的那颗驿马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这张精致的脸,厉小雪没有像平时一样扭头躲开,这让人感觉逼真而舒适。看来这包粉确实是上等货,明天得找小七问问货源,没准还能从坤儿那儿倒腾几包出去,捞点外块,北京的市场价可比南方高不少——想到这里,他哑然失笑,为自己在梦里还能琢磨生意经而得意……
日期:2008-2-13 16:5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