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小糖自得其乐的态度让张野无法理解，她很少跟他讨论彼此的父母和家庭，也从不去谈论起结婚和生孩子什么的——这些一般女人都会想的事儿她似乎不屑一顾。张野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刻意装出来的，一个月以来纠缠着他的噩梦般的过去，一个月以来越来越干瘪的口袋，一个月来他越来越阴霾的脸色，她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想，她只是没说而已。

另一个让张野困扰的是他们的性生活——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跟小糖亲热过了，倒不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只是每次小糖的身体一碰他，就会引起他由衷的恶心，感觉就像一杯吐过口痰的鸡尾酒，让他欲火全无。

他知道原因，他不知道小糖是否也知道。他只知道小糖轻微地抱怨过几次。

这个周末，小糖早早地回了家。

“怎么回来这么早？”张野看了看小糖，她进门的时候满面春风。

“咱们去吃湘菜吧，街口那家，我订了位置！”她所说的那家湘菜馆是附近档次最高的餐馆。

“干嘛，发财了？”

“我过试用期了！才一个月，”小糖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跃到了床上，“老板说我是公司有史以来过试用最快的员工！”

“哦，那不错啊，”张野勉强挤出个笑容。

“那赶紧穿衣服啊！”

“呃……要不别去了吧，”张野轻轻拍了拍她，“我已经叫了成都小吃了，再说最近手头也不宽裕……”

“不会啊，我刚领了这个月的工资，还剩3000多呢，够用了。”

“我欠人钱了，”张野平静地撒了个慌，事实上，这也不完全算撒谎，按他现在的情况，找人借钱是早晚的事儿。

“啊？是吴超吗？我去跟他说。”

“不是，你不认识的。”

“欠了多少？”

“你别管了，反正不少，别出去吃了，多留点还债。”

这个本该庆祝的周末就这样不欢而散。晚上，他找小糖拿了刚领的工资，扣除基本的生活费，揣着剩下的钱跟吴超去了老地方。

“杰哥，超哥，这回要点什么？”新来的服务生见到他俩，热情地打着招呼。

“先等会儿，”张野挥了挥手，示意服务生先走开，然后转身搂住了吴超的肩膀，“你上次说这儿有粉是吧？”

“嗯，怎么着？想玩粉了？”

“试试呗，没玩过，”张野故作轻松地说，这两天他反复考虑过，注射要留下针眼，小糖看见了肯定会不依不饶，还是玩粉比较隐蔽些。

“你可想好了啊，这玩意儿瘾可大！”

“行了，别啰嗦——要便宜点，掺东西少点的。”

海洛因的味道并没有让他有惊艳的感觉，总体上跟冰差不多，传说中的更强的真实感看来是唬人的——当然也可能是给他的东西不够纯，毕竟是便宜货。玩儿了一轮以后他算了算，如果按上个月的用量，只要小四千块钱就能搞定，压力果然小了不少。

想到这儿他顿时轻松了许多，紧接着吴超约他去包厢他也没回绝——前段时间为了省钱他都直接拿货，以节省包房费。包厢里依然只有个别半熟脸，进门时，他能明显感觉到来自那几个high妹的火辣辣的目光，但他并没有不自在——这种目光他已经见得太多了。

晚上他没回家，直接跟吴超去了他宿舍，一人拎了一个妞儿。一晚上的彻底疯狂让他好好释放了一把，第二天上午走的时候，吴超问那两个妞儿要了联系方式。

“要她们电话干嘛？还打算吃回头草？”张野抽着烟，揶揄道：“也忒丢人了吧。”

“嘿嘿，不懂了吧——这可都是钱，能供给你最好的粉和冰呢。”

“她们家里很有钱？”张野皱了皱眉头，“看这气质也不像啊，土里土气的。”

“说你傻吧你还真不精，”吴超老气横秋地蔑笑道：“知道啥叫会走路的钱包不？这些女的就是。”

“什么意思？”

“看见小齐没，”吴超所说的小齐是一个跟他俩玩得比较熟的道友，“人混得不错吧？进最好的包厢，溜最贵的冰，开保时捷卡宴。”

“嗯，那又怎么了？”

“你知道他哪儿来的钱吗？你知道他是干嘛的吗？”

这问题还真难倒了张野，小齐跟他聊过好几次，性子脾气都不算陌生，但他还从来没打听过对方的职业工作什么的。按他的感觉，丫穿着打扮土里土气的，肯定不是富家子弟，气质谈吐也不怎么上档次，应该也不是什么商界成功人士。

“开赌场看场子的？”他试探着问。

“操，看他那细皮嫩肉奶里奶气的，像么？出事了他比谁窜得都快！”

“那他哪儿来的钱？”

日期：2008-8-16 12:27:47

“知道啥叫马夫吗？不懂？那香港电影总看过吧？”吴超掐灭了自己手里的香烟，“小齐就是，他一个人手上带5，6个妞儿呢,往场子里一扔，每个妞儿一天最少抽一千，多的抽三五千没问题！”

“啊？那些女的跟他都什么关系啊？”

“他的妞儿呗，一开始都是正经姑娘，先骗，骗得死心塌地赶她她都不走的时候，就说没钱了，欠了高利贷，要砍左手，你去帮我卖身还债。”

“我操，谁信啊？”

“看你怎么骗了。《喜剧之王》看过没，张柏芝怎么被骗的？你说过要养我的！告诉那几个妞儿，干三年收手，攒够了钱做点生意，好好过日子——女的不就那点念想？”

“那他好几个妞儿不可能互相一直瞒着吧？”

“刚开始当然瞒着了，每个人一周陪一天，到后来纸包不住火，就都知道了——不过那会儿也无所谓了，女的一干上小姐，这方面观点就完全没边了，还觉得多几个姐妹热闹呢！”

“那三年以后怎么着？”

“哪儿还有什么三年以后？啥时候女的不干了啥时候拜拜，换了你能跟一小姐过日子？要赚钱就得狠心点！”

“操，说的这么牛逼，咋没见你发财？”

“我倒是想，可是哥们儿条件不够，没女的跟我啊！我要是长你这模样这个头，早他妈横扫福田区了，哪儿还有小齐的份儿！”

“哦……”

“诶，”吴超突然凑近了坏笑道：“跟你来的那妞儿真是你女朋友？”

“啊，怎么了？”张野隐隐觉得他接下来没什么好话。

“看你手最近挺紧的，实在不行了，让她坐台赚钱去呗！”

“去你大爷的，你怎么不让你女朋友坐台去？”

“呵呵，你别急啊——我女朋友长得不好看啊，身材也一般，”吴超悠然道：“别说，你这妞儿可是极品啊，那脸蛋，啧啧，那身材——要真往场子里带包你发财！”

“行了行了，你无聊不无聊啊……”

不到一个礼拜，两千多块的海洛因就被他吸了个七七八八—— 一来小糖平时白天都上班，他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其他的娱乐项目，二来这粉不知掺了多少东西，就跟喝粥似的，挺大一堆东西下去，但不管事，到点了该饿还饿——这大大超出了他之前的预算，如果按这个速度，不仅省不了钱，开支没准还会超过上个月。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更让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正如他所知道的，这海洛因并不比冰刺激，但生理上的毒瘾却要明显得多，根本抑制不住。为了省着点儿用，他这几天最大限度地减少了用量，连着三天没碰，结果弄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害得小糖还以为他病了，特地请了一天假在家陪他。他连哄带骗才瞒了过去。

当然怎么省也都是徒劳的。这天上午，趁着小糖上班，他咬牙吸完了最后一点粉，然后，给吴超拨了个电话——他知道，就算现在不拨，下午也得拨，到那会儿没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喂，超啊，是我！”电话拨通了。

“嗯，怎么着，想出来玩？”

“先别忙，”张野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那儿有粉吗？”

“有啊，多的是，要更纯的我也能弄到——xxx那儿刚来了批新货。”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能……能借我点儿粉吗？”张野有点结巴。

“这样啊……我这儿也没现货啊，都是去玩的时候拿点儿。”

明知道他会这么说，但张野还是老着脸又央求道：“帮我借点行不？我下个月有钱了一定还，我给你打借条！”

“唉，”那边叹了口气，“张野，按说咱这关系，能帮我肯定就帮了，问题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我知道规矩，所以找你借嘛，咱俩是铁哥们儿啊，”张野赶紧套近乎。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吴超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本来这是你的私事，但作为哥们儿，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两句。”

“你说。”

“你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都说坐吃山空，何况你连个土坡都没有，还没工作，按你现在的量，每个月怎么也得玩八千块钱吧？就你媳妇儿那点死工资，不吃不喝也不够你半个月折腾的。”

张野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