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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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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镇长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说,“这样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代表陆书记,代表王庙镇政府请大家吃个便饭。范主任,郑记者,咱们一边吃一聊,如何?工作要干,饭也要干。”看似建议,实则决定。招呼先前那位干事一起上车,指点开到镇里一幢小楼前停下。琴高下车,见招牌写着“老地方”三字,暗道这名字倒取得不俗。吴镇长当先进门,赫然看见正中一张桌子正围着厨师服务员打麻将,没好气地吼道:“收起收起,来生意了。拐子呢?叫他回来。好好弄一桌,接待区上的领导。”一桌人不敢违背镇长命令,收拾战场撤退,恋恋不舍之情恰如刚才吴镇长在政府活动室。

吴镇长招呼众人就在刚才的麻将桌子坐下,服务员给几人泡了茶,正在闲聊,门外一个声音大叫:“吴镇,吴镇。”破裂得像一根旧鞭子,高如游乐场的广播找人,一个人左摇右摆地抢进来,拉着吴镇长的手,欢喜得象遇见久别的情人,激动如同选秀过关的选手,身子一倾一倾地象是要扑在吴镇长身上。琴高见他矮瘦,套一件又长又大的防寒服,人象困在一个大水桶里,明显衣不称身,腿瘸着,猜想是吴镇长口中所说的“拐子”。吴镇长厌恶地甩开拐子,向范郑二人介绍说是酒楼的周老板。周老板跟范主任郑记者拉手招呼后注意力重新回到吴镇长身上,换了一副哀怨语气喋喋不休地诉苦,琴高听了半晌方才明白这拐子竟是堂堂王庙镇政府的大债主,政府历年来欠下的餐费足够再开好几家这样的酒楼,难怪刚才如此失态。

“政府还会少了你的钱?今天不许再扯这个毬事!当着区上来的领导,你想败坏我们王庙镇一级政府的光辉形象?郑记者报道出去老子要你名誉赔偿,经济赔偿。”吴镇长笑骂着,表情并不认真,“好了,春节前我会安排他们挤点钱出来给你。今天你先给我安排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

“今天又是记帐?”周老板满脸失望和无奈。

“脑袋都进去了还考虑身子?老子下午……”吴镇长本想报告刚才的麻将战果以示迫不得已,醒悟自己应该是刚从乡下赶回来,及时刹车,转头看着门口一人问:“你朋友?”

日期:2011-02-13 23:44:01

这人一直立在门口,表情象哨兵一样严肃,头发稀而不乱,用摩丝塑立得整齐划一,象头顶着一包方便面,胖脸上嵌着对钮扣一样的圆眼睛,米其林小人儿般的炯炯有神。身板结实厚实象一块麻将牌,本来以他的吨位,断无被忽略之理,只是刚才周老板进来太过抢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周老板换了一脸骄傲的表情拉过来介绍是他战友,现在在市纪委工作。现在社交礼仪,初次见面,介绍必带官衔,如古时人问台甫,周老板没有介绍职务,范吴二位自然明白他这位战友只是普通干事,但是异口同声地封上“市领导”。三人寒喧,片刻之间已经寻找到好几位共同认识的熟人朋友,证明彼此都是圈内人士。

琴高也有荣幸跟市领导握手,他不会象婚礼上的司仪愚蠢地认为自己很重要,何况“大记者”是西贝货,自觉退到一旁,不仅是自觉身份无法与三人并列,大觉今天不虚此行,遇人皆奇。周老板身材干瘦,跟市领导站在一起,感觉像是一对相声演员。而市领导跟范郑二人站在一起,就象三块麻将牌配成一搭。

有了周老板和市领导加盟,晚宴阵容鼎盛,吴镇长忝为地主,引导众人入座。雅间里是一张圆桌,圆桌据说不是国人自己发明,乃是舶来品,本意是没有等级贵贱之分,然我中文化博大精深,海纳百川,另辟蹊径以面门为上,势利或者说懂礼仪的饭馆子,用高背带扶手的椅子将主位标注出来,不至因这西洋器物而礼崩乐坏。吴镇长把范副主任往主位推,范主任礼让市领导,市领导拉吴镇长,三人都好象跟那座位有仇,周老板,司机,干事纷纷发表意见,民主评议结果范副主任高票当选,委委屈屈地坐了主位,市领导和吴镇长左右护卫,琴高挨了吴镇长,周老板坐在门口,似乎是理所当然,他需要时进时出,招呼里外。旁边比其它座位多空了一块,那是供服务员上菜的菜道。琴高想,自己和周老板连带司机,干事这类座位在《周礼》里叫“侍食”, 侍食者不得先于尊者饮酒,不得先于尊者吃完,吃东西时要快,以便回话时嘴里不含东西,而且侍食者不能加入席上的客套,尊者劝酒时也不必道谢,因为礼不下伺食者,没资格道谢。他自认今天的差事是做采访,但是现在看来,等会他得陪上无数的假笑和假话,好象义工或者赈灾捐款,是额外的奉献或是被逼无奈的奉献,满心不快起来。

日期:2011-02-15 17:37:50

酒宴开始,市领导,范副主任,吴镇长狭路相逢,考虑到各自代表市、区、镇三级官员形象,敌情未明,保存实力为上,周老板自认有活跃气氛的义务,责无旁贷,首先频频出击,劝酒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深情款款,一会扮演影视中的匪首,对三位***员极尽威胁利诱,一会又象身负冤屈的上丨访丨人员,死死纠缠三位政府干部,哀请苦求,倘或不喝,他死不瞑目。司机和干事不甘落后,紧随出动,对三位尊者围而攻之。你来我往,酒过三巡,进入状态,市领导受周老板特邀,身负重任,开始对吴镇长晓以大义,摆事实讲道理。吴镇长态度诚恳,表态人死帐不烂。接着慨叹基层工作困难,由欠债联系到了修路,归纳根本原因为:缺钱。范副主任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强调感情重于工作。干事引经据典,从数字上对吴镇长的理论进行论证,司机见缝插针向范副主任大表忠心,交通局还有他值得追随的领导,他此生何幸,一生何求。气氛渐渐热情,话题合纵连横,单单把琴高排除在外。

琴高酒量一般,且不说久仰村镇干部皆是酒精考验的官员,单单范副主任、吴镇长和市领导三位身材,就令人望而生畏,上桌之前下定决心实行甘地的不合作主义。开始例行的敬酒,琴高不想僭越超高,后来见司机,干事奋勇争先,发挥出色,思想由不屑与三位“伺食者”争风,转而担心自己相形见拙,如同心理素质极差,出场次序又偏偏靠后的比赛选手。琴高明知此时不能失礼,但那酒杯仿佛重若千斤,万难一举,几句场面话象向人借债,羞愧难言,努力了两次,无法冲破如同佛家所谓的心障,愈加发急,觉得一桌人都在心中笑话自己,恼怒之下,索性自暴算弃,目光专注于眼前一盘手术刀一样窄小的油炸鱼,在胃口和端庄之间不再犹豫,不顾体面地大快朵颐,想象自己跟这伙人如同一夜情人,反正想今晚一别,彼此再不相见。索性让他们鄙视吧。又自我安慰正如猪不入画,自己这头愚蠢的猪是不会进入这种国画的,他们看不起自己,自己同样腹诽,彼此暗中交换轻蔑也算公平。

琴高的电话响了,琴高看了来电,是他的总经理。姜明广问琴高在哪,他正在跟人洽谈一桩重要的合作,需要琴高立刻过去。琴高惶恐地表示无法办到,他还在王庙。范拥军伸手拿过琴高的电话,报了姓名,矜持而不乏亲切地跟姜明广说话,毫不歉疚地表示歉意,他今晚借用一下郑大记者。琴高在一旁洗耳聆听本属于自己的电话,不仅对于自己的电话并无主权,对于自己的身体也无主权,可以随便供人借用,愤懑不已,转念一想实际情况便是如此,沮丧不已。

日期:2011-02-17 00: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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