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4-27 01:17:43

第五章

年与年就象两只蚂蚁，碰碰头就交接完毕，初十不到，琴高坐上车窗密闲的中巴车，像一只蛔虫卵被运送回到江城。他走出车站，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很多店面挂着大红的灯笼，贴着春联，街面散落着鞭炮屑，整座城市都还残留着节日的喜庆，但是从他身边熙攘经过的人们，要么表情呆滞，要么怏怏不乐。琴高想他们是因为结束假期重新上班？或者是所谓的“托克维尔效应”：物质生活丰富了，受的苦可能减少，但他们的敏感度却提高了。奥尔森也说过，经济快速增长通常会创造出两类群体，即所谓的“新富民”和“新贫民”。奥尔森把这批“新富民”称之为“心怀不满的获益者”，而“新贫民”生存状况不进反退，两类人都对社会抱怨。琴高狠狠顿了几下足，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突然从清静的小镇回到喧闹的城市，这种胡思乱想似乎是一种很自然的行为。然后，他想起拥军，陶诗人，晴川，姜明广，许小姐，卢小姐，朱颖，感觉自己似乎还是喜欢这座城市的。

日期：2011-04-28 04:47:54

第二天上班，同事们纷纷互道新年快乐，亲热得象劫后重生，琴高僵着笑脸应酬，心中半点欣喜也没有，怀疑不是自己太冷血就是他们太会做戏。一会许小姐过来，告诉他兼职业务员的任务数额，半是笼络半是炫耀地说，她替琴高在姜总那里争取了一下，这个月还有十来天就算了，从下月开始考核。琴高再次僵起笑脸表示感谢，许小姐转身，琴高青眼立刻翻做白眼。他自然想不到，许小姐这样敬业，如此上心地照顾自己，那是因为春节前的网络征文大赛，琴高“癞蛤蟆打立正，露了一小手”。 乞丐不会妒忌百万富翁，但会妒忌比自己混得好，或者可能混得好的乞丐。姜明广抛出的副总职位，许小姐理所当然认为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公司谁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琴高如此表现，不算公然挑衅，却是潜在威胁。姜明广是一个事业至上的小老板，这种人不会因为自己几分姿色就利令智昏，她必须扼杀这种可能失宠的小幽怨。战略上轻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以已之长攻敌之短，以琴高的不足衬托自己的优秀，比赛推销业务，琴高那是要真正献丑。下午卢小姐姗姗来迟，一到公司就在琴高的办公间站了半个小时，她和男友去了一趟欧洲，有好多惊险刺激的事要跟琴高分享，琴高要是不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就会有点儿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卢小姐回了财务室，琴高叹了口气，给拥军，晴川和陶诗人打电话表示问候，除夕之夜他们都先给他发了短讯，现在自己主动一下，也算礼尚往来。也许，琴高没有意识到这多少有一些受到上午许小姐影响。拥军很高兴，马上就是邀约哪天一起吃饭。晴川在省城，还没有上班。陶诗人哦了两声，说他在网上，隐着身在写诗。琴高想到朱颖，叹了口气。

日期：2011-04-29 03:07:32

接下来几天，推销业务象癌细胞一样侵蚀着琴高，心情沉重，他痛恨姜明广，这个总经理把他们当成麻将里的百搭，以为放在哪里都行，琴高不想抛头露面，阅人无数，但是由不得他，这是私人企业，姜明广付了他薪水，理所当然认为可以自由支配他的时间和行动。他痛恨这个工作，薪水不高，毫无前途和技术含量，以前图清静，单纯，还算鸡肋，现在连这点也被剥夺，偏偏自己没有办法立刻舍弃。他也痛恨自己，象个没人要的老姑娘，或者滞销的商品，毫无廉耻地寄人篱下。琴高做了很多奇怪的梦，小时候的期终考试，大学时和校外流氓斗殴，还有和朱颖的婚礼。一周过去，眼看月底象火车一样迎面撞来，琴高愈加惶急，突然间，他醒悟过来，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不用等待下个月，早一天开始多一分希望，他可以现在就开始他的推销工作。他想自己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也不算坏学生，也做过义工，做过家教，并非完全不识稼穑的书生，这一年来见过同事联系业务，并无特别技巧，秘不示人，他不比他们笨，他也应该能行。肯定不是“大丈夫当如是也”，但至少应该是“彼可取而代之”。又想到姜明广提过的副总，如果自己能够中彩票，是不是可以一劳永逸地摆脱这种烦恼呢？当然，目前得做出点成绩来。琴高不停地给自己打气，直到把自己膨胀得象绿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