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7-10 03:09:06

琴高提前到达鱼庄，看见装修普通，他这阵天天跟拥军应酬，不乏挥金如土的大手笔，心下卑鄙工商局这干人品味。一会工商局开了两辆车来，摆开吃大户的鼎盛阵容，更令琴高厌恶。他在自己身边替晴川留了座位，等了好久，晴川才姗姗出现，工商局科长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以为等的是拥军。晴川一入座，察言观色，说声抱歉，跟着解释刚才出了个现场，几个民工爬到临江丽景楼顶以跳楼为挟，讨要欠薪。晴川描述得跌宕起伏，栩栩如生，一桌人都被吸引。科长忘了不快，好奇地追问结局。“被消防队救下来了。中区政府侯区长亲自出马，答应付钱。几个农民也要被拘留几天。”科长给晴川递烟。现在他知道了晴川的职务，实力跟自己相当，工作性质却比自己要特殊一些，自然带上了几分谄媚。“该。这等刁民，不关几天，转背他又爬上去威胁人民政府。”晴川笑：“刚才好几百人看，白等了老半天。电视台还做了直播，这几个刁民还好意思再来表演。”琴高心中厌恶更增，想这些人怎么都是铁石心肠得象医生和护士一样。拥军也是这样。常常在酒桌上谈起交通事故，就象在谈一道坏人胃口的小菜。这天晚上，是琴高最压抑的一天，刚刚培养的应酬功夫差点彻底破产，幸赖晴川八面玲珑，一个人把七八个工商局食客弄得熨熨贴贴，勉强尽欢而散。

日期：2011-07-12 18:19:27

这天晚上，驾校几个同学凑份子宴请教练，琴高打电话给拥军，拥军说应该多参加这样的活动。再次重申干革命就是请客吃饭的经验，指示琴高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广泛参加各种社交应酬，多交朋友，三教九流，来者不拒。琴高踌躇着汇报公司装修，费用有些超过预算。盛达公司办公场地租用江城大酒店顶楼半层，正在加紧装修。装修公司是赵总联系的，琴高没有这方面经验，私下拿装修预算咨询过其它人。拥军停顿一下，哈哈大笑，回答说不用计较这点小钱，就按这个预算做，只要装修效果好就行。拥军叫琴高有时间去弄个建筑方面的资格证书，琴高想起喻主任，说可以想想办法，争取一两年内考过。拥军笑着说不用那么复杂，直接找个办假证的，两三百块就搞定。琴高吃惊地张大了嘴，问不怕露馅啊。拥军大声说他就是资格审查部门。琴高想，老天是公平的，自己享受总经理的好处，也要承担总经理的罪恶，现在是个假证，将来可能是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当然，他肯定不会这样做，一旦到那个地步，他会断然拒绝，哪怕是拥军当面命令他。拥军这个人呢，有能力，有气魄，但是做事不爱遵守规矩。电话那边，拥军感到满意，琴高完全如他所料成为他希望的那位总经理。他知道琴高刚才电话的意思，也知道赵总肯定会在装修上做手脚，但这没有关系，这是一个股东应得的利息，或者说，这是做为最大股东的赵总牺牲了董事长这个职务的回报。钱要让大家赚，亏不能总让赵总吃，反正装修就是高利润，谁做都一样，肉烂在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楚人失斧，楚人得之。重要的是琴高的态度。这个总经理开始进入状况，而且有事总向自己汇报，总是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为自己着想，这不是缺乏自信，而是一种忠诚的表现。拥军想起琴高设计的双头鹰公司徽标，借用欧洲那些古老家族的徽标，意味着同时监管两片土地的权力。这是琴高对他的讨好。是的，他同时监管着仕途和商场，当初他为了把公司控制权从赵总和背景复杂的汪女士手中夺过来，千方百计推了自己物色的代理人，琴高没有辜负自己一番苦心。

日期：2011-07-13 13:02:04

隔日琴高酣然梦醒，惬意地洗漱完毕，打开手机看见短讯，Athena问他这么多天没有上网，是否支持灾区还是发生了什么事。琴高回复说现在跑业务，几乎没有时间坐在电脑前。然后发了好一会呆，直到拥军打进电话，约了十分钟后来接他。他们今天去看车展，准备订一辆新书。琴高上车后，拥军说：“以后你的电话，最好都不关机。不是说商机稍纵即逝那么悬乎，有时想找你喝个酒也联系不到。”琴高听出拥军不快，急忙答道：“好，以后我二十四小时开机。”心中哀叹，这也是总经理的附加义务。坐在车上想起刚才Athena的短讯，他无法对她说这一段时间的生活，他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混乱，象高中时从不收拾的集体宿舍，每天都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等着他去做，但是一天过去，他又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日期：2011-07-13 18:16:01

车展布置在广场旁边的足球场，每一辆锃亮的新车旁边都有一位搔首弄姿的车模。这种展览把美女和汽车巧妙组合在一起，赋予二者相同的意义：等待着被驾驭、被征服，是美、是舒适、是享受，当一辆轿车旁边出现一位美女时，如同用种现实的修辞手段把两者有机地调剂在一起，参观者的眼球停留在美女身上的时间比轿车的时间长得多，他们关心模特的胸围超过关心排气量和价格，不知不觉中激发参观者的欲望：购买轿车与购买美女混淆成一回事。这就是销售商想要达到的目的。琴高看着人山人海叹气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买车。他们真的需要？一个年平均收入不到三千美元的国家，居然轿车年销售能够将近两千万辆。”拥军冷冷地说：“正是因为穷，所以轿车同时具有炫富的功能。就象以前移动电话刚刚出来的时候，叫做大哥大。”

“买车不为交通，就象买台电视来照明一样愚蠢。”琴高笑。“所以他们活该做车奴。以为自己驾驶轿车，其实是被轿车驾驶。还有现在的交通状况有多糟糕，你是专业人士，你应该知道。还有油价飞涨，还有安全，大批刚刚从驾校出来的马路杀手……”

“比如你。也将成为杀手中的一员。”拥军笑，“修路永远赶不上车辆的增长速度，亦不可能让路无限增加，这是常识。也是小学数学。但是这些问题不是老百姓应该操心的，更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他们只要权衡自己该不该买一辆车，能不能买一辆车，然后，用坐在方向盘后面的堵车来置换挤在公交里的堵车。”

“把轿车和房产开发做为支柱产业，多少象把医院学校看成能够生产商品的工厂一样。希望轿车带动GDP，如同破窗理论带动就业一样。”琴高嘟哝着说。

两人下了车，挤进人群，琴高躲在一大群套着口袋众多马甲，手持长枪短炮的摄影家后面，狠狠地打量那些衣着暴露的美女，想象她们短裙和胸罩后的风景。他看着那些频频变换角度的摄影家们，怀疑他们躲在镜头背后的眼光。他自己就有这样阴暗心思，无耻地以已度人。倒是拥军表现得象个正人君子，一心一意地做他的工作，前前后后观察每辆车的造型，向销售人员询问各项数据，有股认真劲头。琴高自己不懂车，也不想装内行去献丑，他们这个房产公司，这种事情本来就该由董事长决定。好大一会，拥军取了一叠销售人员名片过来，招呼琴高离开。琴高问：“不欣赏一下美女？我没想到江城还有这样高水平的车展。我主要指的是模特。”拥军笑：“电视上的模特大赛我从来不看，泳装对我来说，也是多余的。我只看政治新闻和财经新闻。”琴高露出卑鄙的表情，说：“看看你的品味。罗兰•巴特说过，舞者在脱光衣服的刹那被剥夺了性感。女人最美，就在于露与不露之间，如花半开，如酒微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