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影已猜出这铜面人必定是当日解救菁菁之人，故一心想看其真容。可惜位置不佳，孔缝只能看见石床右侧的动静，而那二人所处的左侧则全然无知。方才的打斗也只看了不到一半，依然惊心动魄。这两人的武功都在自己之上，恐怕连父亲也未必能与之匹敌。如此武功高深之人，不知江湖上还有多少。

“铜面人”没有理会若陵惊讶的目光，只是低声道：“请姑娘快给前辈服下解药吧！”

若陵将一枚药丸从暗袖的小瓶里掏出，运气送入沈姓男子的口中。扶起沈姓男子，若陵又点了其胸前背部的几个穴位，为他调顺了气息。沈姓男子已然昏迷，但脸色却渐渐好转。

“铜面人”见沈姓男子面色缓解，舒了口气，突然一道冷风袭来，“铜面人”不曾躲过，右肩上被一个暗器划了一道血痕。颜色绯红惹眼，一看就知伤虽不重却很深。“铜面人”苦笑地看着若陵，不解道：“姑娘这是何意啊？”

若陵浅浅一笑，唇边的一个酒窝若隐若现：“阁下是第一个赢了本姑娘的人，本姑娘自然要留下凭证，日后也好找对人雪耻啊！这道伤口即使愈合只怕也会留下疤痕。本姑娘本来想在阁下脸上作痕迹，但既然阁下是个女子，伤了花容就不好看了……”

“铜面人”嘲弄道：“那么说在下还要感激姑娘咯？”若陵冷冷一笑，身形一轻，展眼已从暗洞内消失，空灵的声音仍回荡在洞中：“沈先生的命，本姑娘迟早会来取的！”

“铜面人”看了看依然昏迷不醒的沈姓男子，忽然厉声道：“暗室中何人，还不快出来！”

第六话 暗潮涌动

待菁菁醒来，一切早已风平浪静。暗室虽阴暗，但却有几孔微光，干枯的草垫上仍透着一丝香气。菁菁的双眼已然习惯了这种黑暗，便环视起四周，片刻才想起自己为何会进入这个山洞。四周空寂无声，没有人影，右手旁的一块大石头的裂缝中隐隐若现一个灰白色的纸筒。菁菁倍感好奇，便翻开石头，果见一支细长破旧的圆纸筒。

揭开纸筒的一侧，里面居然藏着一支卷轴。菁菁正欲拿出细看，忽然听见洞外传来了脚步声，又听见杨怜影的声音道：“七公主醒了么？”转念一想，便将纸筒复又放回石块之下，小心地藏好。此时怜影已扭动开关进了暗室，见菁菁已经坐了起来，便知道她体内的毒果然如那位沈姓男子所言，时候一到可自行解毒。

菁菁跟随怜影出了暗室，口中问道：“那位老前辈呢？怎么不见了？”

怜影全不理会，转身扶着她的肩，沉声道：“今天在洞里的所见所闻，你可千万别向第二个人提起，不然的话……你的性命不保……”菁菁对于关乎性命的事，天生有一种敏锐感。即便怜影不吩咐，她也心知那位沈姓男子的身份非比寻常。

用慕雪向来教导她的话说就是：“江湖中人不可貌相。越是让你觉得平淡无奇、其貌不扬的人，身后的秘密就越大越多！所以如果遇上这种人，你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千万不要卷进其中！”

怜影见她不说话，顿了顿道：“刚才我已经出去一趟了，似乎已有人告知你二哥你现在的处所。想必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有人来此解救你！本座身为‘邪教’的‘妖女’，此地自然不宜久留！我们……就此别过吧！”

菁菁却一愣，面露迟疑，心中似有不舍。自己同怜影这次相遇相识，虽然谈不上生死之交，但这一天一夜中，二人却相互扶持着经历了不少波澜，而且全是在那个枯燥高深而又索然无味的皇宫中从来都不曾体会到的险象环生。

“你……就走么？”菁菁本想说些道别的话，可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跳出这句话来。

“怎么，七公主舍不得本座走么？”怜影已将面纱重新戴好，眼中透出一丝嘲弄的神色，或者微微还有些喜色，“若七公主还想找本座，就去‘尘香苑’寻那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荷香姑娘吧！不过有了今日一闹，只怕日后你想出宫也不方便吧……”

怜影说完转身便欲离开。菁菁忙又叫住她道：“等等！你……的名字……”

杨怜影额上青筋暴起，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个七公主，不过几个时辰前才将自己的闺名告诉给她的，是该说她记性不好，还是说她故意如此，或者别的……“七公主记性不好，本座说全名只怕公主记不住，”怜影讥讽道，“若公主愿意，就叫我‘影儿’吧！”

“影儿？！”菁菁“扑哧”一笑，道，“这个名字好……”“可笑”二字还未出口，抬眼一看，怜影已没了踪影。影儿么？菁菁又笑了笑，回想起树丛中怜影的心狠手辣，感叹道：“这个名字和她倒有些不搭！”

忽然脑中一亮，想必这个山洞日后已不再是秘密，那位男子也未必会回来。如此一来，那个纸筒……与其落入不认识的人手中，倒不如自己带着。三皇姊在江湖结识了不少人，或许会知道那个纸筒的来历。想到此，便又回至暗室中取出纸筒，拿到洞口再取出卷轴，打开一看，只见是一幅美人图。

美人婀娜多姿，眉目含情，美得飘渺无依。旁边还用蝇头小楷写着一首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最下方还有署名和日期——“容轩绘于丙寅年三月初七……”。最后还有一个印章的印记，写着“陌陵亲王”四个字。菁菁默默念道，心中揣测着。陌陵王？这是哪位？据己所知，如今的朝廷中有晋王、建成王，还有个驻守西境的平襄王。

除此之外，父皇似乎没有再封第四个王。莫非这位“陌陵王”是前朝或前代所封？正想着，就听见洞外有人喊：“永乐公主在么？”菁菁忙将画卷卷好，放入圆筒中揣在怀中，应声道：“本公主在此！”

秋远山的南山头与秋远寺遥遥相对的是“隐玉阁”里正济济一堂，武林同盟的众位豪杰汇聚于此，嬉笑打闹，擂拳喝酒，声震如雷。这个隐玉阁的主人正是“红玉生烟”的苏檀玉。这位江湖女侠在武林同盟中的地位仅次于新任的武林盟主沈栖凤，且她的处所离沈盟主的“栖凤山庄”不远，且地处几位武林名门所在地的正中，于各路英雄都方便。因此每逢一般的武林集会便常在此召开。

突然只听见一个人大声叫道：“沈盟主到！”正闹成一团的众人都齐刷刷地站起来对一位身材魁梧，着粗布长衫的男子抱拳行礼道：“拜见沈盟主！”那男子相貌端正，含威不露，亦抱拳相对，朗声大笑道：“诸位兄弟客气了，沈某有礼了！”

这时，一个红影从房中跃了出来，娇声道：“檀玉拜见沈盟主！”

沈栖凤忙站住回了个礼道：“檀妹多礼了！”苏檀玉扬唇一笑，便招呼各位好汉都进入议事堂中入座，亲自端了一杯茶给沈栖风道：“沈盟主风尘仆仆，一路辛苦了！先喝杯清茶解渴。”沈栖凤忙接过茶盅，沉声笑道：“檀妹不必客气，你这一口一声的‘盟主’听得我好不自在！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沈二哥’。”

苏檀玉抿嘴一笑，淡淡道：“这礼数不能错，沈盟主听不惯也得听着！”说毕一个闪身，在沈栖凤的左手侧入了座。沈栖凤润了润嗓子，清嗽两声，正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都安静下来。沈栖凤粗粗一扫，便故意问道：“墨门派的杜兄弟呢？”众人哑然无声，苏檀玉在侧“嗤嗤”笑了起来。

栖凤转视檀玉道：“莫非檀妹知情？” 苏檀玉讪笑道：“杜兄弟近日觅得一条好计，本想率领墨门众兄弟惩奸除恶，将‘邪教’右护法抓回武林同盟受责……只可惜技不如人，七十个人竟然负于一个女子手中。如今自然称病无脸来见诸位了！”

栖凤皱眉叹了口气道：“杜兄弟心肠虽好，可总是行事太过鲁莽。邪教人虽不该留，但现在时候未到，尚不能轻举妄动。”

苏檀玉又是嗤鼻一笑。

突然一个锦衣青年一跃而起，大声道：“檀姨还好意思笑话别人！檀姨可知道与那位妖女同行之人是谁？”檀玉一看，知他是长白山泉溪剑派程掌门的大弟子——肖恪楠。此人两年前下长白山修行，因自己曾与程掌门有过一段交情，便承情多加照顾这位大徒弟。

“楠儿又想和檀姨开什么玩笑呢？”苏檀玉知道肖恪楠性情爽朗，素来不拘小节，还特别喜好与自己玩笑作对，因而也并不在意，冷冷地反问道，“莫非楠儿知道她是何人么？”

肖恪楠甩开折扇摇了摇，嘻嘻笑道：“不瞒檀姨，那位女子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七女儿——永乐公主！”

此话一出，不光檀玉和栖凤愣住了，底下的众人都议论起来，惊叹声一片。

檀玉狐疑道：“楠儿此话当真？你又从何得知？”

肖恪楠微微一笑，嬉皮笑脸道：“当时我正在树上捉雀儿，所以不小心就听见那些官兵的对话！”

栖凤不禁摇了摇头。众人皆知武林人虽素来不屑与官府交结，但如今“天地会”与诸多邪魔外道纠结成立了与武林同盟相对抗的“天地同盟会”。倘若武林同盟再与朝廷树敌的话，便成了背腹受敌，对己大大不利。因此这一年来，武林同盟对朝廷诸多谦让容忍，正是为此。但如今若得罪了永乐公主，只怕与朝廷必要为敌了。

檀玉恍然大悟道：“难怪当日那个‘右护法’百般误导我，大概就是逼我对永乐公主出手，设计让我们武林同盟与朝廷结仇！”说罢，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杨怜影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