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从小将归雪带大，知道她一向行事严谨，若非被逼到绝路，是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只好去找洄霜，问事情的真相。可是洄霜那孩子更加倔强，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这是归雪的私事，她也不便插手。后来沈大哥差人将归雪唤回西域，我本想问问她，谁料她居然将伏龙打伤，还在他身上种了蛊毒。

“沈大哥大怒，本要惩罚归雪，但是归雪却似疯了一般，和沈大哥打了起来，我本来要劝，但她却从后刺了我一剑，又点了我穴位。她那些招数，我从未见过，稀奇古怪的很。待我重新醒来，归雪正帮我包扎伤口。她说，‘师娘，你相信我，这些我亦不愿看到。当日打伤你，就是想要保你不被卷入。这世上的男子，都负心薄幸，惟有女子间才能见到真情。你若愿意，便随我上“幽雪宫”去。如不愿意，日后也万万不要再出现人前了，这也是，为了师娘你好……’

“我终究未答应，归雪便带着飞莺，上了天山重开‘幽雪宫’。我便带着受了重伤的沈大哥，幽居深山。但沈大哥却不肯进食进药，只说，收了这样的徒儿，他已无颜面活在世上。就这样，没托了几日，便与世长辞了。”

敬轩、慕雪、若陵等听了，都默然不语。敬轩便问道：“我听说，公孙归雪杀害了同门师兄妹，师父师娘，原来如此……”

夏朝仪道：“这话也不对。我醒来时，洄霜确实已死了，伏龙被归雪废去了武功，并被种下蛊毒……可我和沈大哥却不是她杀的。或许这些事情的真正内幕，只有归雪一人知晓。不过，我还是……一直相信她的……”

夏朝仪说完，便向若陵看去。若陵依然面无表情，只淡淡地道：“婆婆怎会来到这个客栈？如今打算去往何方？”

夏朝仪道：“沈大哥死后，我苦练十年，就是为了出来找吴剑墨报仇，如今，总算是出了口气了。至于今后，我心中仇恨已除，去何方都可，天下之大，只有我容身的地方。”

敬轩便向夏朝仪道：“孩儿愿意接母亲去家中同住！孩儿从未向母亲进过孝心，请母亲成全孩儿吧！”

夏朝仪还未说话，若陵便道：“想必婆婆与这位林公子还有很多话要说，若陵就此告退了！”夏朝仪道：“陵儿代我向归雪问好……告诉她我一切安好！”

若陵谢过之后，便起身离开。慕雪亦向夏朝仪道别，随若陵出来。

慕雪见若陵出了房间后，步履不稳，忙上前扶她道：“姑娘你太乱来了！”

若陵冷声道：“我怎么了？”

慕雪挑眉道：“姑娘必定是为了在短时间内，麻痹伤口，提升内力，而服用了禁药吧！”

若陵冷冷地道：“那又怎样？”

慕雪微微扬唇，忽然一个俯身，将若陵抱在怀中，向楼上走去，道：“不怎样，只想为姑娘你疗伤而已。”

若陵一惊，正欲挣扎，无奈此时药效已退，浑身乏力，动弹不得，只得让慕雪抱着她行至房中。慕雪便将她放在床上，先为若陵把了脉，微微叹了口气，便欲帮她打通穴道。

若陵任她为自己疗伤，口中忽然道：“姑娘为何对我这般好？”

慕雪笑道：“姑娘的母亲不是说，这世上的男子都负心薄幸，惟有女子间才见得真情么？我若不对姑娘好，莫非，姑娘想让那位林四公子帮姑娘疗伤么？”

若陵怒道：“胡说什么！”继而又是一声娇喘。

慕雪敛了笑容，正声道：“姑娘千万不可动怒，不然乱了体内真气，可就麻烦了。姑娘若想怨我的话，以后有得是机会！”

若陵轻叹了一声，幽然道：“果然如我母亲所言，这世上，惟有女子之间才见得真情。‘惟有女子会真心待你，而你亦要真心相待。’薛姑娘，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慕雪淡淡地道：“公孙姑娘此言，是说凡是女子，姑娘都会真心相待么？”

若陵点头道：“不错，我母亲说，这世上唯一不可犯的错，便是伤害女子的心。任何一个女子的伤心事，都是有缘由的。所以，我须对所有的女子好，而恨天下所有的男子！”

慕雪脸色微微一变，反问道：“那么方才那位林公子，你也要恨么？”

若陵有些迟疑，道：“他既然是婆婆的儿子，自然和别人有些不同，但既是男子，便可恨可憎。若非有婆婆在，说不定我……”若陵说到此，忽然掩了口。

慕雪将自己的真气输了一些给若陵，又帮她打通了几个穴道。接着，便要为她擦药止血。若陵已是一身汗，斜靠在床上，无力移动。慕雪便撩开若陵的衣袖上药。只见若陵的手臂莹润芳泽，自伤口渗出的殷红色鲜血更衬出她皓洁如雪、吹弹可破的肌肤。不由地心中轻跳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那块纱布后面隐隐若现的面庞，心中不禁有了丝好奇。

天下第一的美人么……

慕雪用手指挑了点药膏，轻轻地抹在滑若玉石的肌肤上，生怕弄疼了若陵。在手指触到肌肤的那一霎，二人都是一震，但都没有作声。待慕雪将伤口都处理好，便扶若陵躺下道：“姑娘先小寐片刻，明日我便带姑娘离开。”说毕又在房内几处设了机关，才放心离去。

若陵见她离开，不由地幽幽道：“薛姑娘，有劳了。”

慕雪微微一笑，阖上门，轻笑自问道：“当真要把这个女子送去乌西么？”

第十四话此伏彼起

宁贵妃已经接连十天吃不下饭了，而菁菁也恰恰度过她被父皇责罚禁足宁妃殿的第十天。这还是她首次受到父皇的责罚，灵帝对她一向疼爱有加，从不肯责骂一下。但这次，菁菁偷御令金牌，私放皇子妃出宫，又与邪教中人结交，如此等等，已逾公主应有的规矩，若再不责罚，只怕后宫中的妃嫔皇女们都要乱了。

宁贵妃为爱女焦心，因此每次都食不下咽，日渐憔悴。她为菁菁担心，倒不是菁菁大吵大闹或以什么诡计相逼。而是菁菁太过安静了，全然不似七公主昔日的作风。不论是灵帝来还是自己来，菁菁都以礼相待，默然不语。既不撒娇要出宫，亦不以假哭来博得同情，而只是安静地坐着，眼神茫然地看着地面或前方。再或者，就是斜倚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动。至于茶饭果品，若是宫女们拿来，她便悄然地食用，若不拿来，她也不提。

总之，菁菁的行为已经诡异到宁贵妃担心她会不会是看到了惜梦惨死的一幕而得了“失心疯”。但是唤来御医诊治，却又说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需要好好调理些日子。唯一让宁贵妃有些许宽慰的，便是菁菁的食量不减反增，再怎么说，能吃下饭，便是件好事。可每逢宁妃去探望爱女时，却总觉得她比前几日又要消瘦了一些。

宁妃虽担心，却又不敢去向灵帝求情。灵帝这次是动怒了，为了免得自己心软，最近只宠幸一个新选入宫的才人，也不来宁妃处。如此一来，宁妃除了时常探望菁菁，吩咐御医日日诊脉并让御膳房为七公主精心准备膳食之外，也别无他法。再说灵帝为了掩人口目，更是要拢住臣心，只说惜梦病逝，又过了几日，便寻了一个缘由，将右丞相提升为左丞相，以示慰藉。

这日宁妃过来看了看默然不语的菁菁，吩咐宫女端上膳食，便起身离去。菁菁微微起身，将所有的宫女都赶到房外，才在桌边坐下，悄声道：“前辈，快出来用膳吧！”菁菁日常倚着的床旁的屏风之后，一个红衣女子静悄悄地移至桌旁，正是苏檀玉。

那日檀玉被菁菁用迷药迷昏，便被菁菁命令宫女移到了自己的房内，因为这些日子灵帝罚菁菁禁足房内。因此不许房中任何人离开宁妃宫，而檀玉也寻不着机会离开。即便夜间，守护宁妃宫的护军亦比之前多了好几倍。若硬要闯出，绝非上策。

菁菁便让檀玉藏在屏风之后，除了贴身知内情的宫女，一律不许靠近屏风半步，连进膳也遣退所有人，才敢让檀玉出来。檀玉虽然气恼当日菁菁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迷倒自己，但这些天菁菁对自己照顾有加，且一触见菁菁茫然若失的神情，心中便不由地软了几分，也无意责罚怪罪。更何况菁菁又是灵帝最疼爱的七公主，等这次事件一完，又要恢复她金枝玉叶、万人之上的身份，又如何能让她一个江湖中的凡人处罚？

檀玉尝了口汤，皇家的菜肴果然与众不同，可是面对一个心情惨淡、寝食难安的公主，她又如何吃得出味道来？瞟了瞟身旁托着腮一脸游离世外的菁菁，檀玉忙盛了碗汤，吹凉了放在她面前。虽然为了自己能够出来吃饭不得不遣退别人，可是自己简直变成了菁菁的使唤宫女，日日小心侍候，实在是不大符合她一贯随心所欲的作风。

菁菁望着那碗汤出了一回神，忽然起身跪倒在檀玉的身前道：“请前辈教授我武功吧！”檀玉大惊，忙要扶起菁菁道：“七公主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让外人看见就完了！”菁菁依然跪地不起。急得檀玉低声道：“我已经答应柳御使教公主鞭了，自然会将所有凌门鞭法的奥秘传授给公主！”

菁菁冷笑道：“为何她让我学鞭，我就要学？我偏不爱学鞭！”檀玉一愣，正不知如何应对，又听菁菁道：“我自幼虽学过一些功夫，却都是些三脚猫的东西，根本不能和正宗的武学相比。请前辈不要嫌烦，一样一样从头授起！”

檀玉沉吟道：“公主身在宫中，有众多卫军将士保护着，又何须学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