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仇听了，叹了口气，将幼狐抱起，偎在脸旁，道：“江湖恩怨最是害人！我从小便没了父亲。听我母亲说，我父亲是被‘幽雪宫’的人所杀，为的也是江湖的恩怨。如此数数代代，何时能有尽头？所以，我母亲将我取名‘无仇’，亦不让我学武而从医，正是让我心存善念，永不害人……”

碧珠闻言微微有些惊讶，道：“你母亲倒是个怪人，自古以来，恩仇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无仇淡淡一笑，道：“不错，我母亲此举是无人理解。可我却颇感激母亲！若我一生含怨报仇，哪有心怀善念过得如意呢？”

碧珠沉思了片刻，道：“姑娘说得不错，不过我却做不到！”

无仇点了点头，道：“各人看法不一，这也没什么。”

碧珠不再多言，起身道：“凌姑娘独自在此只怕颇感无趣，这只灵狐就留下陪伴姑娘好了。我一会会命人将灵狐所食用之物以及草药等送来，就劳烦姑娘多加照顾了！至于毒药一事……既然姑娘不愿做，我也不想苦苦相逼。姑娘既然想要救人，不如为我们做解药如何？反正作出这奇毒的毒药来，解药也是少不了的。姑娘好好想想，过几日我再来！”

无仇目送碧珠离去，用手轻抚幼狐，口中道：“尹教主……的确不是个坏人……”

第二十话复出江湖

夜色凄迷，风凉侵骨，月色清朗，无仇抱着灵狐站在月色之下。因为灵狐素喜夜晚阴风湿气，故碧珠准许无仇每夜带灵狐出山洞一个时辰。灵狐与无仇感情甚好，但却也极盼回归山林，只是脚伤尚未痊愈，只能拖着足在草地上徘徊嘶鸣。

无仇蜷坐在一旁，托着腮含笑地看着小狐，仰望天际，一轮皓洁明月正静静地滋泽万物。小狐此时也仰头望着明月，尖声地哀鸣着，一面举爪不停地在脸上划过。

无仇心中一痛，便上前抱起小狐，偎在脸庞，低声道：“小狐，莫非你也跟我一样，想母亲了么？”说毕，不知不觉地一滴热泪滑落。阴风寒寒，无仇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对视上小狐那双黑黝黝却极灵巧的眼睛，又是勉强启齿一笑，将灵狐复又放于草地上。突然黑暗中有人走近，无仇一惊，正要回头看视，一件披风却已将她裹住。一双修长纤细的手正伸到颈前为自己系丝带。

一个熟悉的嘲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无仇不用回头也知来人是谁。

“凌姑娘，穿这么少，万一着凉了，我们‘百花教’怎么向‘武林同盟’交代呀！”碧珠含笑为无仇理好披风的丝带，突然出于捉弄心理一般地用食指从她的颈部划过。引得无仇不由地一声轻吟。

“尹教主……”

“这两天多谢凌姑娘相助我们制作解药。不过呢，解药的数量还远远未够。所以，凌姑娘只怕还要在本教多住上一段日子才行……”碧珠已从无仇的身后行至她身前，甜甜一笑，顾盼流光。

无仇一触到碧珠的眼眸，忙又调开。她害怕碧珠眼中那股嘲弄的锐气，就像猎人赏识猎物一般危险的光芒。

“无仇既然与尹教主许过诺，自然不会食言的。”

“哦，是吗？”碧珠极具玩味地道，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可是耽误了凌姑娘与你的小情人见面，我颇感愧疚啊……”

无仇面色羞红，垂头轻声辩解道：“尹教主不要误会，我和肖大哥……只是……只是……”

碧珠见无仇这般窘境，却越发地好奇起来，便愈要捉弄于她。此时便故意凑近她，一手揽过无仇的腰，另一之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道：“凌姑娘何必苦苦隐瞒呢？就算那位肖公子对你无意，凌姑娘的心思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哟……你相信吗？”碧珠俯下身，贴近无仇的耳旁轻声细语道：“我可是能一眼看穿你！”

无仇心中猛地一跳，只想往后退，但碧珠的手却紧紧地揽住自己，仍与她贴身而站。碧珠方才说话时吹出的气，拂过自己的耳畔，仍有些微微作痒。正在尴尬窘迫之际，忽然只听见一声鸣叫，小狐忽然爬至无仇身旁，轻轻地蹭着无仇的小腿，抬起头来对她叫着。

碧珠见了，嗤嗤一笑，松开了无仇，道：“这只小狐是来替姑娘解围的么？”

无仇不语，俯身抱起小狐，道：“尹教主，我也该回去了……”说毕便垂着头，一径向山洞走去。

碧珠见无仇走远，又是狡黠一笑，怡然自得地道：“影儿，既然来了，怎么还不出来？”风过树林，枝柯动摇。一个灰色的身影从空中滑过，落在碧珠身旁，正是杨怜影。

“怎么，天尊对你的紧闭完了么？”碧珠倚在一棵树上，含笑地看着怜影。

“嗯，”怜影拿出一块黑木令，递给碧珠，道：“天尊让你尽快把他要用的毒药和解药送去。”

“知道！”碧珠淡淡地道，“都不知催了多少次了……哼，药效可是需要时候来培的……哪有那么容易！”怜影望着她不说话，似乎在碧珠走了之后，她已不知如何开口说话了一般。

“我如今是一名夜隼……”待明月被浮云遮住之时，怜影终于开了口，冷淡而低沉，“过两天就要去长安，负责联系晋王府的人。”

“是吗？”碧珠拖着长腔讥笑道，“那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怜影不在意地道：“这倒没什么……我在山顶上已经想清楚了！这次之后，我不会再输给任何人！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达到目的……”

碧珠忽然不笑了，怜惜般地看着怜影，神色复杂。而怜影也毫不避忌地对上碧珠的眼，那里清冷而无情。

“呵呵……”碧珠忽然笑了起来，乐不可支，“看来要恭喜天尊了！他的紧闭果然起了效果……你，不会是在那山崖上看到了什么？还是，你学了什么武功心法？”

怜影道：“不错，我是在清绝顶上的一处崖壁上发现了一门剑法，练了之后，果然受益匪浅……不过，那些道理都是我自己在崖上悟出的。‘天地会’将来会如何，我无所谓……我只是想要得到，我想要的罢了！”

“你想要什么？”碧珠一针见血地道，“你该不会想要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公主吧……莫非，你想从皇宫中把她劫出来？就像紫宸……”

说完“紫宸”这两个字，碧珠忽然心中一痛，便掩了口，冷视前方，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怜影见她这般，面露犹豫之色，思量再三，终于道：“我要赶去长安，告辞！”

“慢着！”碧珠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冷冷道：“影儿不想知道那小木屋中的秘密了么？”

怜影正要迈开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低声道：“我自然极想知道。当日碧珠姐姐你不是说那里住着患病的枫姐姐么？天尊从不许我们靠近一步，如今枫姐姐如何，却也无人知道。”

碧珠冷冷一笑，道：“患病！？哼，多好听的理由名号……影儿，你可知你的枫姐姐是为何而病的么？”怜影一愣，知道其中必然大有缘故，便缄口不语，只摇了摇头。碧珠便道：“其实你枫姐姐本来无病无灾，怪只怪她窥探出了你母亲故去的原因，所以才造天尊的毒手，被打成残疾，关于那小木屋中。”

怜影闻言大骇，惊道：“我母亲……她不是患病死的么？”

碧珠短促地一笑，冷冰冰地道：“不过是掩人口目罢了！你母亲得知了天尊的一个秘密，所以被天尊一掌打死了……所以你奶奶才会忽然带着你姑姑离开，从此消失无踪。”

怜影又是一惊，脱口道：“我还有个姑姑？！我怎么从来不知？”

碧珠道：“你知事时她已走了，你自然是不知的。你可知她为何与你奶奶离开么？”

怜影晃了晃头，急切地看着碧珠。

碧珠此时才将视线转到怜影的身上，嘲弄地一笑，贴近她耳旁，道：“因为天尊爱上了你姑姑……被你奶奶和你母亲发现了！”

怜影大惊，直晃着身体往后退去，手指着碧珠，道：“你……你说我父亲……你说天尊……”

碧珠平静地点了点头，讥讽般地道：“不错，他爱上了自己的亲生妹妹！你姐姐就是得知了这一点，所以才被他打成残废，关在小木屋里。因为怕被你们察觉，所以不准人靠近那里，只说你的枫姐姐疯了，满口胡言乱语。如此一来，即便你们果真去了小木屋，也定然不相信她的‘疯话’！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哼，天尊当初根本不爱你母亲，不过是想籍此得到‘杜门剑法’，只可惜功亏一篑……不过，现在他也得到了三分之一的‘杜门剑法’……”

怜影不住地向后退去，摇晃着脑袋，似颇受打击。忽然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仍是满脸的迷茫。碧珠也不劝她，只是款款地走到她跟前，也跪坐于地，静静地看着她。

渐渐地，浮云散去，月色如初。怜影总算平定下来，问碧珠道：“那么，我奶奶是何人，她和我姑姑又在何处？”

碧珠笑道：“你奶奶么……就是当年江湖上闻名的女剑客——任心笑！我猜，你在清绝顶崖壁上发现的那些剑法，大概就是当年她刻上去的。”

“哈哈哈……”怜影忽然大笑起来，一手握成拳狠狠地捶向地，冷笑道，“好！好！原来我还有这么多亲人……我从来都不知晓！”

“影儿！”碧珠有些紧张怜影此时的情绪，伸手要去抚她的脸，却被怜影避开了。

“可是，碧珠姐，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怜影冷冰冰地问道，眼中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