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人姝又指着那几朵花道:“棠儿可知道这是什么花?”柔棠摇了摇头,她尚不知花还有分类。虽然她毒药认识不少,但如何制成的,却不是她须学习的范畴,自然对一切花草都视为相同之物,不知道各还有各的名称。柴人姝道:“这种花,名唤海棠!是你母亲最喜爱的花种。所以你的名字里有个‘棠’字,就是这个缘故。”
柔棠偏着头问道:“姑姑,我的名字是我母亲取的么?”柴人姝摇头道:“不是,你母亲生下你不久就去世了。你的名字是我取的!”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但转瞬即逝。柔棠道:“姑姑,世上真的有一种海棠花吗?在哪里可以看到?我们山上有没有啊?”柴人姝摇头道:“山上寒冷无比,哪里会有花?棠儿想看么?”柔棠笑着点头道:“想啊!这海棠花一定很漂亮吧!”柴人姝道:“那个自然!等棠儿长大了,姑姑就带棠儿下山去看海棠,好不好?”
柔棠将珠钗收了起来,笑道:“好!姑姑不可以食言!”
谁料第二日一早,柔棠便被一迭声的尖叫声惊醒。只听见一人喊道:“有人,有人私闯重阳壁,伤了垣塚师弟!”柔棠一听,忙从床上跳了起来,循声冲了出去。只见柴人启已从重阳石壁旁回来,怀中抱着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垣塚。柔棠只觉得心一沉,生怕师兄出了什么事。方斗和柴人姝等一干前辈纷纷围在柴人启身旁,方斗手上还拿着一张白纸,嘴唇抿紧。柴人姝为垣塚把了把脉,道:“幸好未伤及性命!只是夜里怎么会有人到重阳石壁,不但伤了垣塚,还留下一封战书,这实在太不把我们‘禁欲门’放在眼里了!”
方斗转身问一高个男子道:“殷师弟,昨夜可是你当的班?”那高个男子一凛,生怕方斗责罚,忙辩解道:“是!可我昨夜并未发现任何人擅闯‘禁欲门’,请方师兄……”方斗尚未说话,柴人姝先冷笑道:“哼,若不是你放人进来了,谁能爬上重阳石壁?!”殷姓男子面色微红,不服道:“柴师妹,你怎么不说是那个小鬼自己为了躲避责罚,故意昏过去的呢?!”
柴人姝闻言大怒,正欲同他争吵,却被方斗抢了先。只听他淡然道:“那倒不会……这字条上的字,断不会是垣塚写的!”殷姓男子便问道:“方师兄,这字条上写了什么?”方斗环顾左右,只见老少弟子都围了出来,便低声喝道:“谁让你们出来?各自回各自的岗位去守着,都小心谨慎些,如若再出什么乱子,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众人皆敬服方斗,但他毕竟位居掌门之下,闻言只是应声答允,却不动。柴人启便道:“一切都听方师兄的吩咐!”众人忙答应了一声,纷纷退去,柔棠也随师姊等去练功。这里柴人启等人便带着垣塚进了内室。
柴人姝先问道:“我们‘禁欲门’虽然不是中原武林的范畴,但凡门内弟子都是从中原挑选而来。我看这次来侵扰之客,只怕是中原武林人士。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柴人启将垣塚放在自己的床上,转身道:“‘禁欲门’与几大武林门派积怨已深,论起仇家来,也不是两三个。但这五十年来,却没有哪个敢大胆循上昆仑山来的!这次来的人,居然能轻轻松松地进到重阳石壁,只怕是‘禁欲门’出了内奸!”殷姓男子听闻此言,知道柴人启对己起了疑心,忙分辩道:“柴掌门,我殷鹤对‘禁欲门’忠心一片,天地日月鬼神均可鉴!请柴掌门……”柴人姝还未等殷鹤说完,便冷笑道:“殷师兄这番说辞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让师妹好生佩服!若当真不是你,你急什么?”
殷鹤素来便与柴人姝不和,听闻此言,一时恼怒,也不顾及其它,便道:“柴师妹,你急什么?说不定,是那个姓吴的与你相思心切,故偷偷混进来与你私会。结果被垣塚那小鬼看见了,你就出手伤了他,对也不对?”
柴人姝大怒,道:“你胡说甚么!”
方斗轻咳一声,厉声道:“你们二人都闭上嘴!”二人虽都忿忿不平,但见方斗出言相止,便都住了嘴,转头看向别方。这里方斗便向柴人启道:“柴掌门,我觉得此事有两点极为可疑。一是那伤垣塚之人是如何进到重阳石壁,二是他伤垣塚的功夫乃是本门功夫,实在是蹊跷得很!”
柴人启道:“依方师兄之言,这件事只怕是门内人所为?”方斗摆手道:“虽说本门武功不传外人,但此事若断定是自己人所为,还有些言之尚早。虽说我们同几大门派都有怨仇,但若是他们来寻一般却不会这么鬼鬼祟祟,而且更没有谁能只身前来。既然此人能进来,必定对我们‘禁欲门’内部的道路了如指掌,若依我之见,极有可能是被我们逐出师门而又未被杀死的旧日徒弟所为。”
柴人启闻言,觉得大为有理,道:“莫非,他是想着重阳石壁中无人能解的秘密么?”柴人姝道:“极有可能!方师兄,那张字条上写了什么?”方斗展开字条,低头念道:“三个月后,亲登贵府;天地公道,惨剧重生;昆仑雪莲,再盛鲜血!”念完之后,室内一时静无人语。柴人启道:“华师弟,你来看看这笔迹出自何人之手?”
一个面貌英俊的男子欠身上前接过字条。他擅书画,于字迹颇有研究,凡见过的笔迹都不忘,再看时便能认出。华姓男子看了半日,蹙眉道:“这个字迹却不曾见过,只怕不是中原武林的人士,亦不是本门的弟子!”
柴人姝撇嘴一笑,道:“这就奇怪了!这个人只怕非鬼即怪,不然怎能如此诡异蹊跷?”柴人启看了她一眼,略带责备。柴人姝淡淡一笑,掩了口。柴人启将身旁一干人一一扫过,道:“如今本门欲上了这个怪事,只怕是要过生死存亡的关了。众位都是与我父亲和我一路走来的心腹之交,我决不会怀疑。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希望诸位都能齐力同心,共渡难关!但是我们‘禁欲门’绝没有胆小逃跑之徒。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块!若各位担心性命,想弃本门而去……哼!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一番话说完,周围众人都齐声道:“此生此世,誓与‘禁欲’共存亡!”
柴人启微笑,点头道:“好!三位圣使,七位堂主听令!从今日起,各守其所,各司其职。一切按部就班,吩咐所有弟子照常练功。通知昆仑山下的稚草堂,即日起不再接任何杀人帖,让他们速速赶回来!”众人都依言领命而去。
垣塚虽受了伤,所幸只是皮肉之伤,未及筋骨。如此一来,便更为奇怪。若那怪人当真要来复仇,杀一两个小徒也是稀松平常之事,他此举的确让人匪夷所思。待得垣塚复又醒来,已是七天之后的事了。柴人启便问他道:“当日是何人伤你?”
垣塚愣了半天,才道:“伤我的,是个雪人!”
柴人启等人更是倍感蹊跷。雪人之说虽历来就有,却无人见过。况且这雪人又如何留下一张字条,又与“禁欲门”有何恩怨?
如此过了三个月,到了约定的那天。“禁欲门”灯火通明,人人都各守其要口,眼睛睁得大大的。万事俱备,只等那下挑战书之人前来。柔棠日前刚满七岁,仍是同柴人启习武。垣塚伤早已痊愈,除了自己勤学苦练、帮助柔棠学武之外,还为迎敌而日夜守备。此刻,各人便立于各人所守卫之处。柴人启从清晨起便在重阳石壁旁探究,日过三竿后方悻悻而归。这三个月来他都在石壁旁试图找出石壁中的秘密,但都以无果而终。
依照“禁欲门”的规定,新掌门继任之后,凡位高出新掌门的前一代元老们都须离去,才能使新掌门全权掌握本门威严。但因这次“禁欲门”遭难。柴人启命人暗中寻找前任的元老,如今已有五位武功极高深的元老闻讯赶来助威,顿时“禁欲门”中一片欢欣鼓舞,个个都喜笑颜开、信心倍增。
当日“禁欲门”一群人从清晨等至黄昏,却不见一丝风吹草动,顿时便有人抱怨道:“什么血染禁欲,我看根本就是戏弄我们!”“就是,就凭我们‘禁欲门’在天下武林的声势地位,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只身来挑战,老子还真不信!”一时之间,人心纷乱,言语之中大有对柴人启不满之处。柴人启新坐掌门之位,本来就未稳固,所以那些有野心的一干人便有取而代之之意,乘机便在众人心中埋下火种。柴人启尚未开口安抚众人,方斗先厉声道:“住嘴!你们哪个能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昆仑山下直上到重阳石壁再留下字条?!作此事者决非一般人,若天下武林中没有这样的高人,那么只可能是祸起萧墙!”说毕一双鹰眼犀利地逐一扫过,分明是说,若让我发现谁是内应,一定酷刑侍候!
众人出于对方斗敬畏之心,都不敢言语。
“方师兄此言倒提醒了我,”一个嘲弄而冰冷的女声冲破静寂,毫不在意地笑道,“当日是方师兄发现的纸条,今日若没有挑衅者来,论罪责,方师兄首当其冲!”
方斗心中怒气上漾,但因柴人姝是柴人启的妹妹,便硬生生地压了下去,隐忍道:“柴师妹,此话何意?”
柴人姝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冷冷地道:“我只是在想,当日那张字条究竟是那个私自闯山者留下挑衅的,还是方师兄留下扰乱人心的也未可知!”方斗闻言大怒,双拳紧捏,但声音却仍不高:“你是在怀疑我么?”
柴人姝毫不示弱地对上方斗犀利的鹰眼,冷冷一笑,道:“方师兄德高望重,坐得端,行得正,我怎敢怀疑?只是既然不是方师兄所为,方师兄何必害怕恼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