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陵撑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蓝衣女子向自己走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走在若陵的心上。

是那个女子，是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是那个让自己付出一切的女子，是那个让自己连人带心都完整交付的女子！

“陵姊姊……”蓝衣女子直走到若陵的跟前，勉强一笑，转瞬便昏倒在若陵的怀里。

“雪儿……”

同时支撑不住地两个人，瘫倒在雪地里……

第三十一话完~

第三十二话 烟消云散

夜间的九重宫门之内，灵帝负手踱步，似在沉思。一旁的一位贴身宦官垂手而立，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这已经是三更了，皇上怎么还不就寝，龙体要紧啊！但此时灵帝面色凝重，与往日不同，故不敢多言。忽然又一个公公进来道：“回皇上，张大人求见！”

灵帝面色顿时豁然开朗，连声道：“快传，快传！”

继而一个着绯色衣服的男子进来，向灵帝请安道：“张久之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灵帝示意他起来赐座，急着问他情况。此人乃是灵帝心腹之一，专门负责暗流传递消息之人。平日也无需上朝议事，住所更是飘浮不定。御令使者柳慕雪虽然不受制于任何人，但她的行动却是在这位张久之手中掌控着，时时传入灵帝的耳中。

“启禀皇上，突厥使臣最近安然在下处，暂无异动，”张久之毕恭毕敬地将其才刚获知的消息禀报给灵帝，“平襄王已经接到皇令，正准备着带平邑公主入京。而且据臣所知，永乐公主已经被田冲平安带回，这两日便会到长安城……”

灵帝听到这里舒了口气，点头道：“很好，让他们掩人耳目，尤其不能让突厥的使臣得知永乐公主逃出宫复回之事，明白么？！”说罢叫来一心腹，道：“吩咐下去，明日在玄武门秘密接永乐公主进宫，不得大张旗鼓！”那人走后，灵帝略想了想，又问道：“可有安阳的消息？”

张久之道：“启禀皇上，安阳公主上了天山之后，属下便再无消息了。不过皇上勿急，属下已经加派了人手潜伏在天山脚下，一有消息即刻便能报告皇上！”

灵帝闻言点了点头，道：“你最近可有去晋王府，晋王这些日子的动向如何？”

张久之道：“启禀皇上，晋王的举动都在皇上您的所料之中。”

灵帝微微一笑，道：“好！乘此时机，便可除去朕的心头大患！最近可有联络木暗使？未曾打草惊蛇罢？”

张久之笑道：“皇上放心，木暗使武功精湛，小心谨慎，不曾有丝毫纰漏。”

灵帝笑道：“好！等时机一到，行动要快，勿伤他人，明白么？！”

张久之起身行礼道：“是！属下明白！”

灵帝满意地颔首，添了句：“注意安阳公主的举动，如有异常，即刻来回朕！”

绯衣人领命而去。灵帝望着烛火，略站了片刻，忽然叹出一口气来，脸上扫过一丝颓然之色，继而又恢复了平日里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吩咐一位公公道：“预备一下，朕要去宁妃宫找宁妃说说话！”

天山之上，连绵了十日之久的雪依然絮絮不止。山路险滑，极其难行。柳慕雪一身蓝衣，缚好行囊，向飞莺、若陵作辞。自那日慕雪昏倒之后，直过了三天三夜方才醒来。若陵比她先醒，便一直守在她身旁悉心照料。当夜慕雪便提出辞行一事。飞莺素来行事随行，也不强留，只说夜路难行，天明让几位宫女引她下山。若陵见慕雪执意要走，也不相拦，只觉得慕雪在她身旁容易扰她的心性。她自幼不曾动过什么真情，一时受不了在慕雪身旁便心潮涌动，既然归雪令她在天山孤独终老，她也只盼着慕雪离去后可以收心养性，无喜无悲。

那晚她去找慕雪，只想问问母亲临终前可曾说了什么。却恰值雪后初晴，皓月洒银万里。慕雪一身蓝服在雪中踱步，一时停在一棵树旁负手沉思，见若陵来了，便扬唇一笑，道：“陵姊姊！”她眼中笑得一片清明，似乎早将那日二人在冰池之事抛之脑后。

“雪儿，你……”若陵本想问她母亲的遗言，可话到唇边却又换了，“你明日就要启程回长安去么？”

“不错，”慕雪颔首道，“长安城里，还有不少棘手之事，已不能再拖了！”

若陵闻言，恰对上慕雪含笑流光的眼眸，不由地心头一动，竟有些不舍，忙转而看向撒了盐一般的雪地。慕雪见她如此神情，便岔开话题道：“公孙前辈的武功实在了得，若非我曾得雪婆婆相助，是决计比不过她的！”

若陵见说到母亲，便问道：“母亲在临终前，可有什么遗言？”

慕雪看着她犹豫了片刻，方道：“公孙前辈说她心愿已了，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她……是含笑而去的……”慕雪嘴上说着，脑中却又浮现出公孙归雪临终前涣散的眼眸，叫着母妃的名字，寻求宽恕的模样。

二人沉默了片刻，慕雪忽然贴近若陵道：“夜风渐寒，陵姊姊也该休息了。听说这两日多亏陵姊姊在我身旁照料，我才能康复得那么快……不知如何答谢。”

若陵淡淡地回道：“既然我们是姊妹，份内之事，何必言谢。”

慕雪抬头望了一眼当空皓月，眼中闪过一丝惆怅，笑道：“如今我离去之后，陵姊姊便要一直守在这冰冷清寒的天山上了么？”

若陵点头道：“嗯！”

慕雪笑道：“陵姊姊会像我这般，有不舍之情么？”若陵被触及心事，便默然不语。慕雪又贴近她脸庞，在若陵耳旁，悄语道：“也罢，我本自私，不希望陵姊姊被别人看见！既然陵姊姊留在这天山上，也算遂了我的心意。待他日我若能活着归来，望还能再见陵姊姊一面！”

第二日慕雪未曾同若陵多说一句话，不过向飞莺等拱手告辞，便同两名“幽雪宫”宫女一同下山去了。若陵见慕雪身影渐远，心中顿生失落，正欲转身回宫，却见飞莺正含笑看着她。不由面上一热，问道：“任姨有何事么？”

飞莺遣退身旁的宫女，向若陵笑道：“陵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有什么心事我还猜不到么？”她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停，才用手指着慕雪离去的方向，续道：“陵儿必是舍不得柳姑娘才会闷闷不乐！”

“任姨……”

“陵儿，”飞莺不待若陵说话便道，“虽然你母亲之命不可违逆，但从小到大，你都是我悉心照料的，若你肯听我一句……”

若陵望着飞莺，点了点头。飞莺悠然一笑，眼眸中神色复杂，对若陵道：“陵儿，不论何时，千万别做将来会让自己后悔之事！你若当真舍不得柳姑娘，任姨不会拦着你，就看你自己想如何做了！”

飞莺说罢也不多停留，兀自进宫门去了。若陵看她远去，又望了望下山之路，沉默许久……

再说慕雪一行人下了天山，那两个“幽雪宫”的宫女便作辞再度上山去了。慕雪在山下村庄里购置了马匹，便一径往东而去。待行了一段距离，环顾左右无人，方才在一片树林中停下来，放出消息。等了片刻，只听铃声清响，一个靛服女子自林中飘飘而来，落在慕雪前行礼道：“水暗使清涧见过柳御史！”

慕雪含笑道：“清涧不是早回荆州了么？怎么又来了？”

清涧笑道：“姑父让我来送封信给任前辈。”

“哦！”慕雪轻轻吐出这个字，蹙了蹙眉，问道：“在这个时候……涧儿可有打开看？”

清涧摇头道：“姑父和任前辈之间的书信都附有记号，如被人打开，便会漏出破绽！”

慕雪凝眉沉思了片刻，方道：“也罢，那我只好费神猜猜这信中的内容……除此之外，长安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清涧道：“柳御史可知永乐公主曾逃出宫去，大闹梁州之事？”

慕雪闻言大笑，道：“她果然如此做了么？不枉费我让她学武。”

清涧又道：“听闻永乐公主还去了江南，同灵烟、竺眠琴前辈大闹太湖。整件事情灵烟更为清楚，日后御史不妨慢慢问她！”

慕雪笑道：“她们二人相见我也猜到了。说起来，这也是我有意安排的……只是未曾料想能如此顺利。还有别的什么事么？”

清涧迟疑了片刻，才道：“别的要紧的事我却不知道，不过我来时，隐约探到一个消息，说是突厥可汗派使臣来求皇上和亲，好像指明了要求皇上将永乐公主赐给他们……”

“菁菁？！”慕雪顿时变了脸色，似不敢相信，但见清涧并非欺瞒胡言，便又平静下来，片刻方冷笑道：“依我看，父皇绝对不会舍得让菁菁远嫁突厥受苦，定会找个人替代……这皇族上下么……可能只有平邑，不对，只怕现在该称平邑公主了！”

慕雪说完又深思了片刻，便道：“涧儿先去送信，不要耽误了功夫，如要找我便往平襄王府来！我要去送平邑公主进京城。”

清涧领命道：“属下明白！”说罢一声银铃轻响，靛服女子消失无踪。慕雪便掉转马头，往东南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