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云终于如愿以偿。为此,她特别感激领导,感谢组织。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报答党组织和各级领导对她的关心——加班加点工作,脏活累活抢着干。一些好事的战士见到江素云就主动改了口,称呼她为嫂子。“嫂子来了!”成为侦察连战士们和江素云打招呼的固定用语。江素云也没辜负这一声嫂子,每次她去侦察连的时候,总是将那些平时不太注意个人卫生的战士所“珍藏”的脏衣服,统统从里到外洗个干净。。。。。。
陈沂生对江素云是什么感情,他从来不对外人说。有时被战士们逼急了,就跳到凳子上嚷嚷:“别问啦!什么他奶奶的鸟感情,能在一起过一辈子,那就是最好的感情!”接下来,他准保会在“嘘”声一片的起哄声中抱头鼠蹿。。。。。。
老陈说的话很没品味,但是沈自强却听出了其中的意味。的确,在中国的农民当中,许多夫妻过了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但是他们却能够平平安安终生厮守。这不能不说是中国几千年来最特殊的一种家庭文化。
老陈说不明白的事情,沈自强想明白了:既然老陈说出了这番话,那就表示他和江素云是天生的夫妻相。因此,从沈自强开始,连、营的军官纷纷称呼江素云为“弟妹”。
这对名义上快成为夫妻的未婚夫妻,就在她们都已经做好了要喜结连理的准备时。越南把目光投向了劳山。。。。。。
大军开拔的前一天,江素云特意请了半天假来看望陈沂生。当她揭开陈沂生的衣服,数完了他身上的伤口时,她认真地说道:“我记下来了,大伤小伤一共是十三处。就到此为止,不许给我再添上一块!”
“瞧你说的,打仗哪有不受伤的?”老陈被她逗得“呵呵”直乐。
“陈沂生同志!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江素云严肃地说道。
老陈乐不起来了。。。。。。
“你要是打起仗再那么不顾一切。。。。。。看我今后还理不理你!”江素云说完就哭。
“别别。。。。。。”老陈六神无主了,“我记着还不行吗?”他抱着江素云好生安慰,“我小心就是。”江素云趴在他的怀里,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老陈感慨道:“不过,我是带兵的连长,打仗的时候你要是不叫我冲在前面,那让弟兄们以后还怎么看我?”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你活着回来。”江素云第一次变得如此不讲理。
“素云!你再这样我可就要批评你了。战场上,只想着自家小日子的军人还能打仗吗?你这不是叫我老陈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么?”
“呜呜。。。。。。”江素云把脸贴在他的怀里,痛哭不已。
“亲娘啊!”老陈头痛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举手投降”,连声说道:“好好!我自己小心就是。不过,我只能保证活着回来,可不敢保证一点都不会挂彩。。。。。。”
江素云气得推开他,捂着脸转身就跑。。。。。。女人对待自己心爱的男人,往往会突然变得不可理喻。
后来,在陈沂生的左蒙右唬连番保证之下,江素云这才破涕为笑。使劲拧着老陈的胳膊。一边拧一边责骂道:“疼死你,看你以后还乱说不?”
二人和好之后,老陈问江素云到底喜欢自己什么?江素云想都不想,张口回答道:“就喜欢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有没有钱当不当官无所谓,至少你能顾家!”这几句话老陈是一句都没明白,他从来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如此优秀的品质。不管怎样,不管这些优点到底属不属于自己,总之任何一个男人被女人如此夸奖,那就是一件幸福无比的事情。所以,老陈就带着这些幸福——幸福地走上了战场。
头发全被剃掉。战士们坐在丛林中倾听着远处炮弹的爆炸声,喝着水吃着干粮。有的人还很专注地数着一旁雷区的树上和草丛里地雷裸露的个数,并仔细地辨认埋藏已久,乒乓球大小的挂雷其颜色模样和李子有什么区别。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照射在地面的枯枝烂叶上。一股股青烟薄雾,将甘蔗田百米之外的丛林笼罩得格外神秘。
刚刚结束了战前动员,侦察连的战士们开始给自己的家人写信。团里来的于干事就坐在老陈和几个连领导的旁边,一边说着话,一边耐心地等待着战士们的提交。
“陈连长!你这次的入党审查没有通过。看来你还要再加把劲儿才行啊!”
“还加劲儿?”老陈看看身边的指导员——从保卫部门刚刚下放的白继武和副连长——史松涛,不解地问道:“我递交入党申请书已经两年多了吧?怎么还要考验我?”
“没办法呀!”于干事摇摇头,“团里倒是没少替你使劲儿。可是一送上去,就被卡住。。。。。。”
“为什么卡我?”
“据说。。。。。。”于干事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据说是罗军长发过话儿,他说你的档案里还有一件事情没调查清楚。。。。。。”
“啥?”老陈急了,“都五年了,怎么还没调查清楚。我要是历史有问题,赵军长和左政委还能这么信任我吗?”
“那管什么用?”于干事摇摇头,“谁让赵军长和左政委已经不在咱们军了呢?人家现在是军区领导,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你这么件小事?再说了,这件事他们就是想管也管不了,谁叫他们现在不是主要的负责领导呢?”
“那就是说我这入党问题算是彻底没戏啦?”
“也不一定。。。。。。”于干事说道,“再有个一两年,陈司令就要离休了。保不准接他班的就是赵副司令。你再忍忍,没准到那时你就苦尽甘来了。。。。。。”
“等到赵副司令员成了司令员。。。。。。”陈沂生心想,“没准他早就忘了我是那瓣蒜。。。。。。”堂堂的军区司令,心里整天只装着一个小连长的私事——用脑子稍微想一下老陈都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可能。
“老陈!你就别往心里去,咱们都要上战场了,还是想想怎么把仗打好再说吧!”白继武劝道。
老陈默然无语。
“不就是一个入党的事么?入不入还能当饭吃吗?别想那么多,入不上也没什么关系,将来还不是照样娶老婆生孩子。”史松涛在部队风风雨雨这几年下来,算是把一切都看开了——包括他被老八团一脚踢出来。
“这你就不懂了!”于干事小声说道,“你要是还想接着往上升一升,不是党员的话,那你就只能在梦里去想了。。。。。。”看看老陈的脸色,于干事小心说道,“如果你不是党员,那这官儿就算是到此为止了——”党指挥枪‘的道理你们懂不懂?“
不用问,看看这几个人的反应,就都明白。
“所以啊!”于干事说道,“陆团长现在为了陈连长的事情很着急。他说了,陈连长是个人才,要是党组织不把这样的人才吸收进来,那就是咱们党的损失了。”
“那可怎么办?有军长在那儿卡着,老陈的事情也没法解决啊!”史松涛一想到其中的复杂性就替陈沂生发愁。
“要不。。。。。。”白继武小声说道,“想办法再和丁政委说说。。。。。。他对象可是咱们老军长的宝贝女儿。。。。。。”
“不!”老陈摇摇头,坚决说道,“我是不会求他的,哪怕我这辈子永远都跨不过党组织的门槛。”说着,他脸色一暗,低头不语。眼神倒有些痴迷了。。。。。。
“算了老陈!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你也不必往心里去。是啊!挖门子盗洞走后门的事情,对咱们连的人来说,那比找对象还难。”白继武把话题尽量柔和了一下。
“对象。。。。。。哥们。。。。。。”老陈苦笑着将手中的草棍远远丢出,随后叹口气说道:“成不了党员也无所谓。男子汉大丈夫,将来不管走到哪里,凭一双手吃饭那也照样饿不死!”
见他已经想开,大家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嗡。。。。。。轰轰。。。。。。!”几发炮弹落在不远处的甘蔗田里。“呒。。。。。。”一头黄牛闷叫着,就在一颗炮弹的爆炸声中气化成了血雾。。。。。。拖着血沫子的牛蹄子重重砸在一个惊慌失措的老乡头上。。。。。。
“快卧倒!”周小米放开喉咙喊道。结果,当老乡的身躯刚刚扑进草丛的。。。。。。“轰轰。。。。。。”几声地雷的爆炸卷着在血雾中横飞的肢体,慢慢向东南方飘散。。。。。。
周小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妈个X的!不是命令过不准老乡下地干活的吗?是哪个王八蛋把人给我放过去的?”老陈从地上跳起,破口大骂。
“连长。。。。。。”马德财低下了头。
“马德财!你当我说话是放屁吗?”陈沂生咬牙骂道,“我他妈毙了你个狗日的!”
“连长!”周小米委屈道,“不是我们不拦着,而是这庄稼没人侍弄,老乡们急得都给咱们下跪呀!你让我们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吧?”
“你就应该把他绑起来!”老陈喊道,“哪怕是咱们犯了错误,那也比他白白送命强!”
“连长!”马德财苦笑道,“庄稼人对待庄稼那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你不让他下地干活儿,那还不如直接把他毙了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