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我们去康复院的路上，石虎又提出一个重要的建议，他对陆十四说：

“既然我不去，朱先生完全可以借我这张面孔，否则被诸院长看到……”

陆十四感激地冲石虎竖竖大拇指，我心说真不要脸，什么你的面孔，你还是个没脸皮的人呢！

周一阴沉沉的病院气氛笼罩在我们三个人的心头。

对于采取什么方式调查，路上我们已经合计过了，结果三个人的意见惊人的一致——那便是暗查。

根据何珙提供的线索，罗三丈很有可能是在黑屋、或者是黑屋附近遭遇了危险。

另外，陆十四断言这所医院在诊治病人的关键环节上肯定存在非法勾当，比如何珙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所听到的“声压”一词，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弄错，陆十四说：

“所谓声压，其实就是衡量声波的一个强度单位，声压是大气压受到声波扰动后产生的变值，即大气压强的余压，声学中常用这个物理概念来描述声波，但就我所知，医学上对精神分裂症的治疗是相当谨慎的，运用超声波手段治疗只能起刺激作用，对以心理治疗为主的精神病人是毫无益处的！”

“朱先生的意思是，”李重慈接了一句，“要不是有人出手相救，何珙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精神病人？”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过陆十四马上又纠正：

“一切还只是猜测，赶紧找到罗三丈才是首要。”

但是进入黑屋的途径只有一条。

办法当然也只有一个了……

诸院长的办公室和黑屋均是在西区。

按照事先商定的办法，首先就是要拖住这位美女院长的脚跟，估计罗三丈的事情她不一定会吐口，黑屋究竟发生什么，她更不会告诉我们，加上昨夜何罗二人的事，估计现在还为何珙的意外出逃大发雷霆呢！当然，指望救何珙的那人出手也不是全无可能，重要的是我们丝毫不了解此人的底细。

所以，目前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在他们防备最为严密的特殊关头，我们必须想办法把“诸院长”这个车头拖住，否则会登不上这列神秘的火车。

至于“拖车头”的任务，自然非李重慈莫属，在我和陆十四调查时，他要确保诸院长一直呆在办公室，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上了二楼，情况正如我们所料，隔着房门听到诸院长正在对着一个人发怒，听到敲门，里面的叱骂声立刻停止。

“咦……原来是你们，快请进。”

这美妇的脸色变得好快！

一张灿烂的笑脸，就跟刚刚听闻一桩喜事似的。

一俟盯向她的手下，却立刻杏眼圆睁，可能是见我们来到才匆匆戴起口罩的那名医生慌忙抱头鼠窜了。

“李先生，昨日才别过，不知今日又是哪阵风……”诸院长不阴不阳地说。

“怎么，诸院长一听就是不欢迎啊！”李重慈哈哈一笑，“看来，我这个老头脸皮是够厚的。”

“哪敢哪敢，”诸院长正色道，“不瞒您说，自从那个周游鹤跑了以后，在病人中间造成的影响可不小，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当，恐怕有损医院的口碑呢！所以，我今天怕是没时间陪——”

“怎么，那个病人还没有找到？”李重慈打断她问。

“是啊！”

“那蓝婆婆呢？”

“蓝婆婆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目前情绪平稳，基本已无大碍！”

“那好，江小姐、石虎，”李重慈对我俩说，“你们现在就去蓝婆婆病房，我在诸院长办公室等候，寺院丢失供钱这件事必须跟蓝婆婆核实！”

“不行！”我和陆十四正要离开，诸院长面露难色，“李先生，不瞒您说，昨夜院里又出了事，我今天怕是疲于分身……”

哟，这么着急下逐客令，居然连我们编造的寺院丢失供钱之事也不详加细问，看来狡猾的诸院长是要吐露实情了。

“敢问诸院长，昨夜院里究竟发生何事？”李重慈又不失时机地上了一道催命符。

“这个……这个……”诸院长吞吐了半天才说，“本来不方便和你们透露，但李先生不是外人，我说了还请大家代为保密，因为这事非同小可，弄不好会有牢狱之灾……”

一听诸院长说有牢狱之灾，我吃惊地问：“什么事有这么严重？”

“昨夜配药室丢失了一批药物。”

诸院长又解释道：“你们可能不了解医院这个行当，昨天丢失的药物里有不少是用于重度精神障碍急症的治疗用药，这些都是在国家严格管控的一类精神药品管理目录中，倘若流入社会，你们说我的责任会小吗？”

诸院长说的有理有据，弄得我们也一时难辨真伪，但是药品事件倘若当真是在昨夜发生，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满足这个结论的首要条件，必须是昨夜有另外一拨的闯入者。

难道是救了何珙的神秘人？

“这样吧，”还是李重慈有办法，“人多力量大，石虎和江小姐也不是外人，我这弟弟去世得早，婚礼的时候说不定还得请你诸院长当伴娘呢！我先同你去摸摸现场，等他俩过来咱们一起再想办法！”

诸院长叹口气：“真是拗不过你们，好在都是自己人，老妹先在这里谢过了，不过，你们要换上医院的服装，这样省得病人看到紧张。”

我听她说要我们换医院的制服，偷着一乐，这不正好是帮我们的大忙嘛！

“那么，”李重慈安排，“江小姐——”

我突然打断他：“伯父，您话都说这份上了，以后就别叫江小姐了，多显生分！”

李重慈呆呆地看着我，受宠若惊似的说：“是生分，是生分，以后叫名字……”

诸院长听到我们这几句谈话，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李重慈向我投过一缕感激的目光。

话分两头。

换好衣服以后，诸院长对我们交代几句：“因为早晨对医院中层以上领导开过会，特殊时期请二位多加留意，若是有人问你们的身份，就说是我从市医院请来做病例调查分析的技术人员！”

交代完毕后，李重慈跟着诸院长沿东边走廊去门诊楼（想来配药室是在那儿了），我和陆十四则顺路进了电梯间。

一进电梯，我们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为防止窃听，他在手心写下“黑屋”二字，我点点头，这是我们在路上就商量好的计划。

电梯停在三层后，见没人进来，陆十四用两只脚抵住电梯门，迅速拽下最下边的一颗纽扣，接着把它扔在过道的墙角，随即快速摁下一层键。

我大瞪眼睛，诧异地盯着他，陆十四眨眨眼睛，附在我耳朵上说：“这下好了，诸院长有鬼，我刚才扔掉的是个纽扣跟踪器。”

陆十四笑而不答，我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行扣子，趁着电梯“咯吱咯吱”地响，他摆摆手说：“放心，有一颗就不错了，这跟踪器很贵的。”

几日来，这是我们仅有的一次单独相处，我的目光不由被他吸引，陆十四使劲握了握我的手，他把脸上的面具一取，挤出一个很温暖的微笑。

“你怎么……”我惊诧地问。

“那家伙的脸，怎么看都不像医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