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婆婆的事情稍等,”陆十四说,“对蓝敏的怀疑,其实只要想通一点,就不难推断出正确的结果。”
“又是侦探学原理?”
“对,从表面看是个很诡异的现象,原本藏在地窖里的男人不见了,反之出现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女孩儿,但是这个女孩儿又说不出任何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你们想,她是怎么进入地窖的?难道真的要和迷信挂钩?”
“倘若那样想,就误入歧途了,不是女孩儿不想解释,而是根本不可能有合理的解释,索性便沉默装傻,我思索的问题只有一个——她的出现跟蓝牛有必然联系吗?换句话说,蓝牛从地窖里逃离,有必要再换个人藏在下面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诈死的计划应该在蓝牛的脑海里经过反复的推演,如果真的被人识破,地窖里少一人多一人又有什么分别,如此一折腾,反倒是多此一举,加上蓝牛这个不多见的聪明人,杰出的表演家,我几乎有把握断定,他们绝对是蛇鼠一窝了。”
“这个女孩儿隐藏在地窖里,除了故弄玄虚,还有一个意图,就是怕万一事发,好及时给蓝牛传递消息,虽然隐蔽得很好,但我还是在地窖里发现了另外一个出口,你们想,能够和蓝牛共同谋划这个惊天骗局的人都有谁?他的母亲、妻子、一个对老太太百依百顺的本家老头,是不是全是靠得住的亲人,那地窖里的女孩儿呢?以她的年龄推测,也只能是蓝牛的妹妹了。”
陆十四一口气把他的推理过程说完,所有的逻辑天衣无缝,结果令人信服,听来确实简单,但我知道,没有丰富的办案经验和侦探天分,这种看似教科书似的推理很难顺利完成。
“至于蓝婆婆,我记得听江小姐说过,你们在蓝牛家遭遇离奇事件的经过,其实仅这一件事就能说明问题,被人装进布袋里掳走,却又扔在一个农民的门下,什么机密有必要以这种方式送交李先生,是不是有故意转移视线的嫌疑,以此掩盖蓝婆婆在寺院里活动的真实目的?”
李重慈想了想说:“的确有这种可能。”
“那么诸位再想想,如此重要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不白就把自己用丨硫丨酸烧死呢?”
“朱先生的意思是,她也在装死?”
“性质不一样,蓝婆婆的死,不由自己说了算。”
“你是说诸院长?”
“不管是谁,拿一个没有面目的尸体唬人,如此拙劣的手段,任何一个正常的有头脑的人都会引起猜疑。”
“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蓝婆婆的死实在太突然了。”我立刻插了一句。
“对,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连自己都觉得破绽百出,为什么还要引别人去怀疑!”
“噢,朱先生的意思是——”
“把败笔故意做成一个巧妙的点子。”
“你是说诸院长叫我们到停尸房,就是故意让我们怀疑蓝婆婆的尸体?真是难以想象。”
“想通透了,就不奇怪了。”
“那我衣服上的纽扣呢?”
“纽扣?哼,不过是加了个画蛇添足的道具,生怕你们不怀疑罢了。”
“那真实的情况是什么?”
“不妨用反证法想想。”
“反证法?”
“对,如果我们上当,必然将主要精力集中在蓝婆婆一个人的身上,后果是什么?”
“顾此失彼!”
“江小姐终于想通透了。”
“可他们也想不到,会遇到朱先生这样可怕的对手!”李重慈加了一句。
“那明天的的九点之约怎么办?”我焦急地问。
“当然要准时赴约,无论如何不能错过,这在兵法上叫将计就计。”
第四十九章激战
车到半路,陆十四让小午停下车。
“怎么,朱先生不和我们回剧场?”我脱口问道。
“我还有自己的工作。”陆十四飞快地眨眨眼睛。
“朱先生有什么行动,非得在夜里展开吗?”李重慈也试着挽留。
陆十四一乐:“忘了我说过的话么——像我们这种人,夜里才是干活儿的最佳时机。”
陆十四刚走,满腹的忧虑止不住又涌上心头。
“紫衣,我发现,大家现在几乎快离不开朱先生这个侦探了。”
少时,李重慈深有感叹地说出这句话,不知是不是别有所指,我赶紧收敛起满面愁容。
晚上,留宿在影剧院的人有李重慈、小午、薛姨和我。
小午被安排在前厅二楼的电子监控室值夜,从那里的窗户能直接看到院子,也可通过录像机屏幕观察门外的动静。
薛姨的房间也在前厅,原来的前厅会客室改成厨房兼卧室,为的是明早出门买菜方便。
还有一名轮夜班的维修工兼保安,住在门口的门卫室里。
客房则设在剧场的后台。
走到客房必须通过剧场,因为后方的演员门已经被封死了,意思就是,任何人想进入剧院,只有从前门才能进来。
寂静是把双刃剑,有时能够避免动荡,有时又能带来不安。
穿过黑乎乎、空荡荡的剧场大厅时,我的内心就隐约升起这种不安的征兆。
没有陆十四在身边的日子,失去的仿佛还有一眼勇气的源泉。
后场的客房一共三间,全部由后台的休息室和演员化妆间改建而成,从室内装潢来看,奢华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五星级的狮子楼酒店。
一边是现代化的高级客房,一边是依然保持原貌的偌大舞台、以及年代久远的硬木座椅占据的剧场大厅,两种截然不同的组成风格,在黑夜之中凸显出一种出人意料的效果——
诡异。
对比强烈的诡异!
临睡前,李重慈将我叫到他的房间,他说有几句心里话想跟我谈谈。
当时,我已经睡意沉沉了。
“紫衣,好多天了,终于盼来和你单独在一起的这个机会。”
“伯父,多谢您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倘若不是有这些意外,我不该这么麻烦您的。”
“这是哪里话,是伯父牵连你受累才对,你知道吗,已经很多年没人同我这样谈过心了。”
“那以前谁陪您谈心呢?”
“飞燕。”
“诸葛姐姐一定是个善解人——”
正想夸夸她呢,忽然想起陆十四和蓝家姑嫂的话,不觉左右为难起来。
“紫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伯父,你说诸葛姐姐……像是蓝敏说的那种坏人吗?”
“像。”
“您知道。”
“不知道,我只是想说,她能做出那样的事。”
“可诸葛姐姐是伯父培养起来的呀!”
“她可不是我的好助手,我的好知己。”
“伯父说的我都糊涂了。”
“其实,我是把她当女儿宠,以此代替我心底的那份珍藏……”
“什么珍藏?”
“紫衣,我虽然没有儿子,但我是个有过女儿的人呀!”
“那您的女儿呢?”
“我不知道,从她满月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她了。”
“对不起,勾起了您的伤心事。”
“没事的紫衣,我本来就准备谈谈的。”
“冒昧地问一句,您的女儿是丢失了吗?”
“紫衣,是我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