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红的营火,在天鹅绒般的黑暗的汪洋里摆动着,照射着那些好像用硬纸剪成的扁平的面孔、人体、马车角、马嘴。整个的夜都充满了喧嚣、说话声、叫喊、笑声;远远近近的歌声,忽起忽落;三弦琴在响着;手风琴都争先恐后地拉起来。营火、营火……
夜还充满着那些谁都不愿意去想的东西。
城市的上空,被电灯的光辉映成了微蓝色。
噼啪响着的营火的红光,照着一副老面孔。这是熟识的面孔。唉,你好吧,老妈妈!老太婆郭必诺!老头儿不作声地躺在旁边的皮袄上。战士们围着营火坐着,他们的面孔都映得通红——都是同村人啊。火上吊着锅,可是锅里几乎尽是水。
郭必诺老太婆说:
“上帝啊,圣母啊,这怎么一回事呢?!走、走、走,可是什么也没有,死了也没有东西吃。连一点吃的都不给——这算什么指挥员呢?算什么指挥员……安迦不在。老头子不作声。”
顺着大路是一长串凌乱的营火的锁链。
营火后边,仰天躺着一个战士(都望不见他),头枕着手,望着乌黑的天空,他也看不见星星。他不是在想心事,便是在发愁。躺着、向后弯着胳膊、想着自己的心事。他的声音好像自己的思潮一样在荡漾——青春的、温柔的、沉思的声音:
……带上自己的爱人吧……
白开水像清泉一样,在锅里咕嘟嘟地乱响。
“这怎么一回事……”老太婆郭必诺说,“把我们带到这里来送命。光用水来胀肚子,就是滚透了也还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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