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只是一个市井出身,面对这样一份重要情报,那还不立即欣喜若狂地送回去邀功求赏了,但他却能够如此冷静地分析,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换句话来说,能够在天大的功劳面前不动声色的人,也就不是一般的人。
上官雄把胶卷递还给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昨天取情报的时候,我发现冈村宁次做了特别细微的记号,他故意在那叠文件中,将其中两份文件的序号颠倒来访,同时,又在整叠文件下面弄了点茶水印,看样子是事先就准备让人去偷的。所以,我故意把序号理顺,同时又拖动了茶水印,就是告诉他有人动过,看看他有什么发现。现在已经日高三丈了,日本人像是什么东西都没丢似的。这说明他们希望我把这份情况送出去。"卢三江笑了笑:"你信吗,如果现在我穿着国军的制服大摇大摆地走出九江,他们也不会拦我。但如果我是以发电报的形式传递情报,发完后就有可能被捕。"
上官雄想了一下:"如果你的判断准确的话,那么日本鬼子现在就在看你是如何行动的,不管你有什么行动,他们都会制定出相应的对策,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作任何行动。"
"是的。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不是十分好。江石州将错就错的计划让日本鬼子时而觉得高明,时而觉得幼稚,他们还真的被弄晕了,我们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如果计划设计得天衣无缝,估计反而逃不过松本也夫和冈村宁次的眼睛。毕竟他们都是老牌大特务。昨天晚上,松本伊代再次对我进行了试探,目前看来我是侥幸过关了。"
"侥幸过关就证明还没有过关。即使是真正过关了,他们也不会对你完全信任的,因此。以后在任何情况下,你都必须仔细小心,千万不要大意失荆州。"
"问题是我现在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窃取情报为主,还是以潜伏为主。"
卢三江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在没有接到新的命令之前,你还是以潜伏为主,有可能的话尽量找到情报的源头,动手的事交给我来办。只是在这里接头对于你来说似乎不太方便,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应该找个公开的场合才好。"
上官雄道:"眼下倒是有个机会,但我实在把握不准。"
"什么机会?"
"特高课有个叫木村浩的中尉昨天跟我说,街口那个小关东茶艺社的老板夫妇是他老乡。正想找个中国小孩帮他们做事。"
"这是好事呀,正好叫毛毛过去,这我既省心了,我们又可以通过他传递消息。"
"问题是我觉得这个木村浩有点诡异,他好像察觉我的身份,但一个日本人总不会是我们的人吧?"
卢三江说道:"有句古话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果他要是对你有什么不利的话,现在你就不可能行动自由了。如果他是放长线钓大鱼的话,那我们就要敢于去咬他下的饵。谍战从来都是胜利险中求,就看谁的智慧和勇气更高一筹了。如果他真的察觉到你什么,或者知道有毛毛的存在,躲是躲不过去的,既然已经生了脓疮,我们就把它挑破,至于最后鹿死谁手,那一半靠努力一半靠天意了。"
"好的。另外丁处长昨天与我单独见面了,他想拉拢我。"
卢三江点头道:"他这个人历来都是这样,干什么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既然他没有出卖你,拉拢你只是迟早的事,不过你一定要明白,他看重的可能不是你,而是你身后的松本也夫。"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日本鬼子可能要我娶松本伊代。"
"好哇,娶个特高课的机关长做老婆有什么不好?这样不仅你安全了,而且更容易接近敌人的机密情报。不过,如果你最终暴露,可能下场也是最惨的。"
"这一切要不要先和毛处长汇报一下?"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象你我现在这样的处境,如果事事汇报并等待命令的话,黄花菜都凉了。"卢三江笑道:"可惜我没有那个福气,不能喝你小老弟的喜酒了。"
离开卢三江的时候,上官雄怎么也无法把他和武汉城中的神偷联系起来,他思想缜密,思维清晰,而且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看上去分明就是受过教育的人。
也许,他身上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其他秘密吧!--上官雄边走边想着。
这时,从冈村宁次司令部出来的松本伊代,正兴冲冲地往回赶,她要把冈村宁次和父亲答应他们婚事的喜讯,在第一时间告诉上官雄。
她进了教堂的大门时,刚好碰见木村浩:"木村君--"
"机关长,您好。"
"上官君还没起床吗?"
"没有,他一直呆在卧室里没有出来过。"
松本伊代点了点头,一口气跑到办公室,打开门后就直接走到卧室门口,敲了几下见里面没有反应,于是掏出钥匙打开门一看,只见里面空无一人。
"混蛋!"松本伊代脱口骂了一句,当然,她这是在骂木村浩,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还在那里自以为是。
她气冲冲地来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喂,让木村浩立即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放下电话后,她咬牙切齿地一扭头,却发现上官雄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报纸。而且翘着的二郎腿还不停地晃悠着,她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门外传来木村浩"噔噔噔"急促上楼梯的声音。
"报告!"
"去吧。没你的事了。"
"是!"
听到木村浩走后,她缓缓地走到上官雄面前,见他依旧熟视无睹地在那里看着报纸。而且是倒着拿报纸看。她恨不得冲上去把报纸撕个粉碎,然后狠狠给他两个耳光。
不过,那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上官君,"她尽力控制心头的恼怒,平声静气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上官雄抬眼望了她一下:"看报呀。"
"报纸拿倒了。"
"看你们日本人的报纸,我现在只能倒着拿。"
松本伊代伸手把报纸抢过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以后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请不要老是把日本、中国挂在嘴边。国家的事,让政治家、军事家和外交家们去解决,我们还是谈谈自己的事吧!"
"好的,我洗耳恭听。"
松本伊代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扔给他:"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翻译官兼秘书,穿不穿军装随你便。"
上官雄放开证件一看:"嗯?你们这是从那里弄来我的照片,怎么我都不记得自己拍过这么一张?"
松本伊代没有解释,他仔细一看,这照片一定是在日本时被她偷拍的,她一定是一直保留着,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上官雄端起茶杯:"看来,天下没有你们特高课干不了的事。这么说,我今天就算正式成为梅机关九江特高课的人了,现在就可以上班了吗?"
"不。三天后。哦,忘了告诉你,三天后我们在这里举行婚礼!"
"噗--"地一声。上官雄把刚刚喝进嘴里的茶全给喷了出来,之后,又连声"咳咳"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