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艺志叹息一声,把他坚持要安家在杭州的原因说了出来。
末了,他难过地说道:“想当年,我在新加坡做古建木雕生意,做得可谓风生水起,节节高升,那一年,财通四海,利达三江,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可我听说我大哥大嫂在逃难的路上,被鬼子杀死了,我就不顾众人的劝阻,立马放弃新加坡的一切,回家安家了。当时,我受到多么大的阻力,我都回国安家了,那个时候,新中国还没成立,到处都是战火,可我无所畏惧,难道现在,我就因为去北京有更好的发展,就要放弃我回国的初衷吗?我去北京了,我大哥大嫂一家回杭州来找我,找不到,我们兄弟是不是要一直这样失散下去?!”
小邓又说了楼家月的法子,就是给邻居留信,在门板和窗户上贴纸条,这样,他大哥大嫂回杭州就能和他及时联系了,就算他到北京安家了,也不会影响兄弟重逢。
陈艺志却坚定地摇摇头,说道:“不,还是把家安在杭州最妥当。”
小邓看到陈艺志无比倔强,便叹口气,对陈艺志说道:“陈先生,你一定要留在杭州吗?哪怕你太太要和你离婚,你失去更好的事业,前途,你也无所谓吗?”
陈艺志认真地想想,如同铁石般坚定地说道:“无所谓,一定要留在杭州!”
小邓叹息一声,站了起来,他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在陈家的院子里走了走,几分钟后,他对陈艺志说道:“陈先生,自从你委托我帮你找寻你大哥大嫂之后,两年过去,我仍然没有找到他们,所以,我真是很惭愧,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而我去什么也没为你做,真是对不起!”
陈艺志立马站起来,摇手说道:“邓先生千万不要这么说,如果我大哥大嫂那么好找,我早些年也不至于走遍五湖四海,遍寻不着他们了。”
小邓点点头,看了看远方的风景,对陈艺志说道:“陈先生,其实一个人想找到另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站到最高点,因为你大哥大嫂隐藏起来了,你看不到他们,他们又没有能力和本事站在最高的地方显眼得让你看到,那么,剩下的唯一的办法,你就站到最高的地方,让他们看到你——”
听到这里,陈艺志心中一动,眼前一亮,是啊,寻人这件事,无非就是我看到你,或者你看到我,既然找寻了这么多年,他看不到大哥大嫂他们,不如自己站得高高的,让大哥大嫂看到他!
陈艺志想到这一点,脸上有了笑容,仿佛原本走投无路,如今拨开迷雾,终于看到一条正确的路似的。他觉得小邓这个建议极好,他恨自己笨,怎么到今天,要小邓提点,才想到这一层。
回国这么多年了,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大哥大嫂的消息,就是因为大哥大嫂消失于人海中,而他也同样泯然于人海,古话说“众人如海一身”,隐入人海,那基本上没人找得到。
所以这些年来,他和大哥大嫂一家互相看不到,如今他不能和大哥大嫂取得联系,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站到最高的地方,这样,迟早有一天,大哥大嫂能看到他!
明白了这个真理,陈艺志变得激动极了,他闪电般地站起来,激动地走到小邓面前,与他面对面,他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兴奋地说道:“邓先生,你真是智者啊!你这么一说,我立马清醒了,没错,要想找到我大哥大嫂一家,我必须站到极高的地方,那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做到?”
陈艺志原本昏暗的眼睛里有了光和热,他紧张地期待地看着小邓。
小邓笑了笑,对他说道:“陈先生,我说的站到至高点,你应该知道不是字面的意思吧。”说到这里,小邓指了指远处的青山,陈家开门见山,风景极佳,小邓笑道:“我可不是要你站在那座大山的山顶。”
站在陈家村的山顶,可无济于事呀。
陈艺志笑了起来,开心说道:“我陈艺志虽然没文化,但是有人生经验,邓先生的意思,自然是要我成为名人,获得巨大的声望,到时候,天下人人皆认得我了,我大哥大嫂自然很快能找到我。”
“没错!”小邓一拍手,高兴地说道,“陈先生真是聪慧!”等到“天下无人不识君”时,找人自然就成为了一件极容易的事情。
他想了想,对陈艺志说道:“我们重逢之后,陈先生多次为新中国立功,给苏联雕刻《和平倾》,去蒙古传授木雕技艺,还有为英国女王的待嫁女儿雕刻樟木箱嫁妆,这些都有助于你名气的提升,如今入中央美术学院,成为教授,教育学生,任民间美术研究室的负责人,这些也都有益于你名气的提升,接下来,你雕刻人民大会堂,被中央领导接见,更加有益于你名气的提升,但是陈先生,相信你也知道,一个人赚钱容易,想当名人却难,特别你又想,成为这名人中的名人,想要天下人人皆识君,那更是难上加难了,接下来,你还有很长的一路要走。”
陈艺志立马坚定地说道:“只要能找到大哥大嫂,再艰难的路我也会走下去!”
小邓点点头,微微一笑,对陈艺志说道:“我相信陈先生能做到,陈先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怕苦不怕累,又重情重义,让人十分敬佩,所以,如果先生想站到至高点,成为天下人人皆知的大名人,那么,就必须去北京安家,说得简单直白点,如果你不去北京安家,而是北京杭州两地跑,长此以往,肯定影响你木雕事业的发展,也进一步影响你成为名人的速度和效率。”
陈艺志心中一动,沉默下来,没错,只有搬到北京去,一心一意奋斗事业,才有可能实现心愿,这个世上,做什么事情都要全力以赴,而不是瞻前顾后。想吃荷包蛋又不打蛋,怎么可能呢?没有付出何来的回报。
看到陈艺志沉思,小邓又进一步劝说道:“此外,陈先生,我曾经听你说过,你人生最大的梦想是向世上证明这世上没有什么上九流下九流,一个行业只要做到极致一样能出人头地,手艺人也可以和读书人平起平坐,你想成功地实现这个心愿,你就只能用更多更大的成就去向世人证明,我想证明的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你的名气大了,成就多了,这世上的人自然都相信,只要肯努力,手艺人也可以和读书人一样有出息,甚至比读书人更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