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艺志掉进了痛苦的深渊里,天天沉浸在自责与愧疚的情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挣扎着爬出来。他天天板着一张脸,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每天如同失了水植的植物,无精打采气息奄奄的。
时间久了,楼家月看出来了,不由心急如焚。
这一天,当陈艺志苦着一张脸从外头回来时,楼家月决定必须与自家男人沟通沟通。
她体贴地给他端来一杯热茶,对他关心地问道:“艺志,你最近好像不开心,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陈艺志接过茶杯捧着,仍旧低着头不说话。刚泡的新茶,不但感觉不到烫人,而且闻不到香,品不出甜,喝一口,反倒如同黄莲水似的,到处都是苦的。
他皱了皱眉,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没有心情再喝。
楼家月又对他关切地问道:“是木雕学校出了什么事吗?”
陈艺志仍旧不吭声,像木头似的呆坐着。他不能说实话,因为时间久了,他渐渐已经知道关于他大哥大嫂一家的事情,在他们夫妻之间,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一颗丨炸丨弹,如果他再次在楼家月面前提起,无异于引爆丨炸丨弹。
所以他打算什么都不说,独自个儿消化,
楼家月看到陈艺志如同哑巴聋子一样,好像听不见,也看不到,她心里担心极了。
第二天,楼家月便偷偷地跑到木雕学校,找到准备上课的女儿,对她问起陈艺志的情况。
末了,楼家月问道:“爱月,你爸最近情绪低落,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学校出了什么问题?”
陈爱月一愣,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立马笑道:“妈,没有,学校发展得很好,如今就像踩在上了油的滑轮上一般,异常顺利,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难过哩。”爱月精神奕奕,意气风发,明显说的是实话。
吉姆也在旁边眉飞色舞地说道:“是啊,妈妈,我告诉你,等到今年高考结束,我们再招生,在校的学生,估计要破五千啦,再过几年,建立一个万人大学,应该不是难事。呵呵呵,呵呵呵——”吉姆大有妻荣夫贵的幸福感。
楼家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点头是认可木雕学院的发展顺利,她摇头是陈艺志状况不对。
她左思右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既然学校开展得异常顺利,陈艺志不是为木雕学校的事烦心,那么,他是为什么事烦心呢?
楼家月如同坠在五里雾中,决定再去找陈艺志谈谈话。
这样一思量,她便走进陈艺志的校长办公室,发现他仍然坐在那里,雕像一般,对着窗口发呆,等着他批的文件他不批,等着他看的书他也不看,他的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他的办公室门口,等他批复的人已经站成长龙。
楼家月没办法,只得临时把陈爱月叫来,让她代她爹批复处理文件了,办公室门口的人才渐渐散去。
等到外面没了人,楼家月关上办公室的门,四周变得安静下来。
她看了一眼如同木偶的陈艺志,对闷声不响,如同生了大病的他说道:“艺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你这样下去,浑浑噩噩的,不是办法——”楼家月心急如焚。
陈艺志淡漠地看家月一眼,仍旧不说话。
楼家月急得直拍手,她站在房间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她指了指外面,对陈艺志劝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我今天突然来了,那些要你批文件的人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你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你像话吗?!”
陈艺志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这样不作为,不配当一个大学的校长。
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改变自己的心境,掉在了自责与愧疚的深渊里出不来。他对于自己现在的状况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铃声突然急急响了起来,陈艺志不去接电话,整个人好像失去灵魂失去思想似的。
楼家月无奈之下,只得代他接起电话,她以为是楼家明打来的电话,没想到,不是家明。对方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笑过了之后,对方说道:“是陈艺志陈先生吗,有好消息!”
楼家月一愣,只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岁月如同长河,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就像河里的游鱼,缘份有开始的时候,便有结束的时候,所以很多人就这样失去联系。
因此,她皱皱眉头回答道:“你好,我是陈艺志的太太,请问你哪位?”
对方立马恭敬地说道:“陈太太你好,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小邓,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小,邓?!”楼家月杏仁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万万没有想到今生今世,还能与小邓发生联系,她惊得差点掉了话筒。
陈艺志听到是小邓打来的电话,原本木讷的他,也闪电般地抬起头来,一脸的震惊。
那是小邓啊,山河一般,长久恒定的故人!
楼家月都变得结巴起来,对着话筒激动地说道:“小,小邓,你,你好。”
小邓在那边爽朗地笑着,声音有些伤感,他对楼家月说道:“文丨革丨期间,大家都受了很多苦,我不想拖累陈先生陈太太,所以一直没有再来找你们,好在现在都扛过来了,我听说陈先生陈太太也扛过来了,心里十分安慰——”
小邓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楼家月也眼睛红了,喃喃地说道:“小邓,快不要这么说,你没事就好。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艺志已经受烫般地站了起来,他激动地走到楼家月面前,竖起两只耳朵紧张地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小邓在电话那头说道:“陈太太,我听说陈先生办了木雕院校,我真是替他高兴,为他骄傲!你们十年前的梦想实现了,如今通过办学校,早就桃李满天下了吧。我现在人在杭州,我好不容易打听到陈先生办公室的电话,我想见他一面,我有重要的好消息要告诉他!”小邓有些激动。
听到这里,楼家月呆住了,心里迷雾阵阵,小邓要见陈艺志,小邓说有重要的大好消息要告诉陈艺志,是什么好消息?
到了这个时候,从小邓的嘴里他们还能听到什么好消息呢?十几年没见的故人,如今突然找了来,带着一个所谓的重大的好消息,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楼家月想到这里,一颗心突然如兔子一般狂跳起来,她有些害怕,十分不安,尽管这种害怕来得莫名其妙,但是害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小邓。
小邓在电话那头问道:“我想立刻马上见到陈先生,不知道方便吗,陈太太,陈太太,陈太太?”
小邓在电话里连续三次问了陈太太的回复,楼家月像个哑巴似的不吭声,女人的直觉告诉他,小邓带来的好消息,对于她来说,不一定是好消息。
日期:2021-06-04 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