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逃亡路线,首先是去探望曾祖母。
曾祖母住在八卦山区,没有祖母带路,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儿。
那是私人安养院,占地数公顷,管理森严,长长的围墙伸展到山区常见的雾气里。大门内,有位坐轮椅的老人在那儿不动,目光死寂,偶尔疾驰而过的车辆才搅动他的眼波。这种迎宾者向我暗示了里头的孤岛气氛,我突然对曾祖母的余生有了哀感。
我们在会客大厅等曾祖母,她却迟迟不来。大厅不冷清,大约有三十位老人坐在轮椅上,围着三名少女的公益特技表演。那是反差极大的画面,少女洋溢笑容,老人脸上塞满了皱纹、老人斑和落寞,腾不出空位摆笑容。少女两手各抓住五根长棍子,棍尖顶着快转的盘子,往后下腰时,盘子保持旋转不坠。少女无瑕的肉体展现多汁的柔软。见到这幕,轮椅上的老男人有了动静,有的激动喘气,有人传出浓浓的痰音。有个老人努力好久终于笑出来,流下口水,我却注意到他的尿袋迅速被他热情的黄液体注满。轮椅老人十之八九有挂尿袋,或插鼻胃管。
有位插鼻管的老妇人被医护推出来,胸口用布条固定,生怕滑落,她有严重白内障,双眼白浊不堪,脸像墓碑般僵硬。我上前迎接曾祖母。祖母摇头,拉我直闯安养中心,和那位老妇交错之际,我闻到一股闷腐与尿臊味,完全符合酒窝阿姨所谓的“死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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