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说我从未想起过保罗。有些清晨,在我半梦半醒之际,他会到梦里来看我,虽然我几乎记不起他说了什么,我对他做了或没做什么。但我记得,在我的梦中,这孩子倏地扑到我腿上,扑通一声。我知道是他——因为他对我毫无兴趣,连一丝迟疑都没有。我们就像平常那样,傍晚时分坐在自然馆里,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靠向我——并非出于爱或尊敬,只是因为他心智尚未完全开启,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四岁了,正在拼猫头鹰拼图,这时不要跟他说话。我也不会打扰他。窗外雪花一般的杨树绒毛缓缓飘落,如空气般静谧而轻盈。日光变换,拼成猫头鹰的拼图又零落成碎片。我戳了戳保罗让他起身——该走了,时间到了。前一刻他还靠在我的怀里打呵欠,下一秒他就呜咽着抗议,想要多待一会。我说不出话来。因为你知道,那种感觉很奇妙,有个人有些不讲理地想要独占你,这种感觉好得不可思议,但同时也让人悲伤。
在保罗之前,我只见证过一个人的死亡。那是我八年级的历史老师,阿德勒先生。他总是穿着棕色灯芯绒西装,白色棒球鞋。虽然他的课是美国历史,但他更喜欢讲沙皇。有一次,他向我们展示最后一任沙皇的照片,现在那幅照片就是我对他的印象——蓄着海盗黑胡子,肩上挂着流苏——不过其实阿德勒先生的脸上并无胡须,并且行动迟缓。我记得当时我还在上英语课,他教的四年级学生冲进来说阿德勒先生晕倒了。我们一大群人匆忙穿过走廊,发现他面朝下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发乌的嘴唇贴在地毯上,用力地喘着粗气。“他有癫痫症吗?”有人问道。“他身上带着药吗?”我们都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这群“多才多艺”的童子军一边争论着心肺复苏术的正确做法,一边情绪激动地对他的症状窃窃私语。我逼着自己走到他身边去,蹲下身来,握住他干瘪的手。那时候还是十一月上旬。他的口水浸湿了地毯,呼吸的间隔越来越长。我记得当时从远处飘来烧焦的气味,有人正在焚烧装在塑料袋里的垃圾,大概是守门人想在第一场大雪之前把落叶和南瓜皮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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