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不认识的司机出车祸,周国强不会有什么感觉,毕竟全国每天都有很多车祸发生。可若是断了手指头的就在同一个车间,还是早晨才见过的师傅,根本无法去想象的境遇。
也是在同一月,那根摔坏的塔筒又被运送回车间返修。
一头法兰废了,连带三节变形筒子需要切开重新回圆对接。
赵主任直接找上周国强,希望他可以帮忙返修,周国强也不好拒绝对他还算不错的赵主任,硬着头皮接下。
加之赵主任所给理由太过无敌,那就是周国强组对水平最好,不接也得接。
当一切准备就绪,当周国强将那返修后的筒节吊上液压台时,他直接傻了。
“这……这尼玛谁切的?这活也太差劲了吧!”
那切下来的筒节,两边焊道歪歪扭扭坑坑洼洼,那切割水平,也就周国强那二把刀的水准。
“谢师傅,这怎么干?这也切的太烂了点吧?这是哪位大神的杰作?”
谢师傅尬笑着,与周国强一起查看。
“呵,这……怎么说呢……有人给切开就不错了,赵主任问了好几个气割工,没人愿意切,你是不知道,那筒子变形严重,不好切。”
“再不好切也不至于干成这逼样吧?这一合口,那缝绝对能塞进小拇指。别说四个的焊条了,就是五个的焊条都焊不住啊。”
周国强自认为水平还不错,可如此烂的活,他还是头一次遭遇。
“小周啊,你就费点心,克服克服困难,缝大直接加钢筋棍,只要组上,环焊能焊就行。”
谢师傅也是心知肚明,活好不好干,一眼就看的出来。
“可这肯定浪费时间啊,修这两道口,抵得上我平常五道口了,不合适啊!”
既然接下了活,不干也得干,但干之前不能吃亏,是周国强的先决条件。
“嘿嘿,你呀,你想要多少?说个数,我去跟主任协商。”
相处一年多,谢师傅与周国强相互之间很了解。
“1000!”
“太高了!”
“900”
“肯定给不了你这么多。”
“那就800?”
周国强要价自然是越高越好,1000块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人家切割一道口才三百,你琢磨琢磨。”
谢师傅也是无奈,周国强故意跟他赖皮。
“呀呀!700爱行不行,不给就另请高明!”
周国强本就想好了这个价,合情合理他并没有多要。平常五道口五百五,若算上返修难度,正常情况下是可以接受的。
“别怪我压价,要是我说了算直接给你开一千的票!你先干着,我去找赵主任。”
谢师傅这个调度权力不低,唯独没有金钱发放的支配权。
“额……那你就赶紧往上蹦哒蹦哒啊!可别让我等太久……”
周国强看着地上的电焊把,心道,难不成赵主任没把年底总结报告交上去?他那三条意见到今天都没啥动静,石沉大海。
若此时能用二氧化碳封口焊,那得节省多少时间和力气……
周国强原本计划,中午少休息一会儿,早点开干,正所谓赶早不赶晚。
可真正开干时,他才意识到这种返修活的难度系数,七百亏了!欲哭无泪!
眼看下午四点了,距离下班也就一个多小时,若不能在这个时间点内干完,他俩就得误班车。
周国强正心烦之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俩,赶紧把你们工位区域的卫生收拾一下,下班之前必须收拾完,明天可能会有检查。”
来人是空降的大学生小张主任,环焊和内件属于他负责监管的部分,有时候也会到其它工序发号施令,定位略显模糊。
周国强与他的关系,仅限于每月产量对账。
“喂,小周跟你说话呢!先别干了,赶紧打扫卫生。”
“催什么催?没看这正忙着呢吗?”
周国强本就有点不爽,小张主任命令式的口吻,直接点燃他的爆点。
“你什么态度?先把活放一下,明天有检查,打扫不完不准下班!”
小张主任,哪曾想周国强会是如此态度,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我什么态度?都说了这忙着呢顾不上?你听不懂?我几点下班关你鸟事!”
周国强也是来气,本来他就对这位空降的大学生不怎么感冒,加之他俩直属谢师傅管理,小张主任并不是他俩的直属上司。
“怎么说话呢?今天不打扫卫生,你就别想下班,不信你试试?”
小张主任,脸憋的通红,一看就动了真气。
“特么的,这么难干的活,就知道往我这推,没个领导过来慰问慰问就算了,来不来就要打扫卫生?早干嘛去了?屎到屁股门子,才想起来擦?爱检查不检查,管我吊事!”
周国强仿佛在小张主任身上看到了二俏的影子,他已经很久没和领导叫过板了,也不知是怎的,他今天心情极差。
“我管你活难不难干,我只管这片卫生必须清理干净!要不然别指望下班!”
小张主任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纪,也不过是当了一年的的副主任人,估计以前还从没遭遇过,周国强这种异类,就是不给面子的类型。
“呵呵!是吗?走!杨师傅爱特么着急不着急,下班收兵!”
“啪!”
周国强也是被激的不轻,直接将手中焊把丢在地上,扭头就要走。
“小周……”
一直没有开口的杨师傅,算的上是这场战争的唯一观众,他一把拉住周国强,显然是想调解一下。
“你走一个试试?咱今天没完!”
小张主任怒火攻心,已经到了失控边缘,好在君子动口没动手。
“小张主任,他还小,不懂事,你多担待。打扫哪一块?我来。”
杨师傅笑脸迎着小张主任,一只手死死的拽着周国强左臂。
“就他小?我还小呢?我担待他,谁担待我?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当初张哥说的没说错,还真是脾气大,不过,在我这不好使!”
周国强明白他所谓的张哥就是二俏,只不过周国强没想到,二俏居然跟他玩阴的,背后说他坏话。
“杨工,你松开!爱谁扫谁扫,我不需要谁担待,想怎样我都接着……”
在杨师傅替他求情,说出那句“他还小”三个字时,周国强仿佛被击穿了伪装,怒火瞬间萎靡不振。
可当他又听到二俏这个名字时,好比眼看要熄灭的小火,被一桶汽油浇灌,怒火直接爆裂。
都说为别人生气不值得,可失去理智那一刻,什么忍耐、坚持,都得靠边站。
“小周……”
大力挣脱束缚的周国强,扬长而去,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特别帅!特别有男人味。
他不晓得杨师傅与小张主任之后说了些什么,可当他坐在更衣室空无一人的冷板凳上,彻底冷静下来时,却又有那么一丢丢后悔。
本来就是件小事,打扫个卫生,能花费几分钟?有必要把关系弄这么僵?难不成是自己当时鬼迷心窍了?还是隐忍了太久,恰巧被倒霉的小张主任点燃了?
若站在对方的角度,上面安排打扫任务,只不过是负责通知,手里的活好不好干,从表面上看是与小张主任关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