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试图超出王法规定的秩序以获得精神的自由,了却“明朝散发弄扁舟”的宿愿;一方面又想在王法规定的封建秩序中成就功业,完成历史赋予自己的社会责任,李白的人生道路就是在这种悖论式的追求中走完的。追求精神自由和大济苍生都是当时历史的必然要求,早于李白的孟浩然“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李白虽然也向往这种潇洒送日月的生涯,但他又无法像孟浩然那样丢开社会责任;晚于李白的杜甫希望自己“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富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但由于他青壮年时大唐帝国极盛而衰,社会心理已由狂热的浪漫精神陡变为清醒的现实态度,加之特有的深沉稳健的个性,使杜甫不具有盛唐社会那种浪漫的激情,只有李白才充分地秉有时代赋予他的双重品格:既想在外在世界承担历史责任,又想在内在世界享受精神自由。他身上的这种双重品格都活跃在当时民族情绪的深层结构之中,是盛唐时代精神中涌动的两大激流。他强烈的功名追求受时代潮流的影响自不必说,他对精神自由和个性解放的热爱,又何尝不是为时代潮流所激发?从表面上看,肯定精神自由和个性解放对个体存在的价值,急切期望超出封建王法规定的社会秩序之外,幻想在另一个世界中充分享受自由,似乎是一种远离社会和时代的表现,然而,这种追求自由的动力本身就是当时社会提供给他的,他越是想超出那个社会反而越是证明了那个社会的浪漫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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