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六点,我们回到了家中。厨房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老样子——悬在门上的挂钟,克拉莉莎的装满烹饪书的书架,清洁女工前天留下的手写花体的字条。而我吃早餐时用的咖啡杯和报纸也摆在一起,原地未动,仿佛有些亵渎之意。克拉莉莎将行李搬进卧室的时候,我收拾了一下桌子,打开了野餐酒,摆上两只玻璃酒杯。我们面对面坐下来,开始讨论。
在车上我们说得很少。能从车水马龙中一路穿梭平安回家,仿佛已经足够了。现在,我们一口气倾泻了出来,就像进行事后的检讨,在想象中重新经历这桩事件,对情况进行详细盘问,将悲伤再次排演,以驱散心中的恐惧。那天晚上,我们无休止地重复谈论着这些事件,重复着我们的看法,重复着那些我们斟酌再三以与事实相符的话语和字眼。我们重复的次数如此之多,以至于让人只能这样猜想:这是在上演一场仪式,这些话不仅仅是一份叙述,也是一种咒语。不断的重复有种抚慰人心的效果,这份抚慰也同样来自于玻璃酒杯那熟悉的重量,来自于那张曾属于克拉莉莎曾祖母的冷杉木桌上的纹理。在留着刀刻印迹的桌面边缘,有几处浅而光滑的凹痕,我一直以为,它们都是被手肘磨出来的,就和我们的一样。先人们肯定也曾围坐在这张桌前,讨论过许许多多的危机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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