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2-06-30 08:21:49
坐在屋顶向西遥望,但见楚天辽阔,暮霭沉沉。残阳正在挣扎着褪去最后一抹血色,渐渐地,夜色完全掩埋了这座群山环抱的小小村落,除了偶尔一两声狗吠,四下里寂然无声。王津津嘴里嚼着老妇人孝敬的点心,仰面望着头顶上的月亮,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一个朝鲜王国的三品武官,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竟然坐在中国湖南郴州永兴县某个偏僻乡村农户的屋顶上,真是做梦也不敢梦到的场景啊。而此时此刻,在万里之外的故国,那血雨腥风的昌德宫内,那危机四伏的储承殿前,可怜的嫔宫娘娘是否正站在石阶上,眼含热泪抬头仰望着同一轮冷月,揪心地牵挂着她那刚刚出生就不得不分离的孩子?
夜色中远远地出现了两点亮光。王津津收回思绪,只见几个黑影从隐隐可辨的山道上迤逦而下,径往村口走来。一行人渐渐走近,可以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和轻微的说话声,他忙将身子趴下来在暗中仔细看。走过来的共有四人,前面打着灯笼的是两个小道童,后面跟着的正是老掌柜姚穿天和二掌柜尹老须。
只听尹老须道:“师父啊,你老人家这次还是一定要亲自传丹吗?能否让徒弟代劳,替你老人家传一次?”
姚穿天轻咳了一声,道:“传一次丹,要耗费十几年的功力,你道行尚浅,为师怕你把持不住分寸,多年的修炼毁于一旦就得不偿失了。”
尹老须不满地道:“徒弟跟着师傅修行五年了,时时尽心侍奉,何尝敢有半分懈怠。不说别的,单是这五年帮师父收的福果钱,就够再盖一座麒麟观了。可是你从不念徒弟的好,每次有苦差第一个便想到我,遇到这种以清换浊、采阴补阳的差使,却从来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总是说我功力不够,道行太浅。什么狗屁传丹之功,以清换浊,说得神乎其神的。其实你心里明白,但凡是个男人,脱了裤子谁不会啊…”
姚穿天停下脚步,劈头甩了尹老须一个耳光,骂道:“混账东西,你敢欺师灭祖?”
尹老须冷不防吃了一记耳光,不禁恼羞成怒,多年来郁结在心中的愤懑骤然迸发出来,叫道:“姓姚的,我敬你年长几岁,又带我入道,混口饭吃,才低声下气叫你声师父。刚才这一巴掌,算是我还你的情,从此两不相欠。你再敢打我一下,休怪尹老须不客气了!”
姚穿天冷笑一声,道:“尹老须,你翅膀硬了,连师父也敢不尊,看来留不得你了。你给我跪下!”说着,手中拂尘轻轻一挥,也不见他使多大气力,尹老须竟不由自主双膝跪倒在他面前。
趴在房顶的王津津见此情形,心中不由一震。本以为这个老掌柜只是个装神弄鬼的假道士,万没想到他看似瘦弱,却竟有如此惊人的功力,暗自掂量,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只听姚穿天对两个小道童呵斥道:“你们两个背过身去!”那两个道童早吓得哆哆嗦嗦,其中一个连手中的灯笼都丢到了地上,闻言赶快转过身去。姚穿天口中念念有词,抬起右臂,五指张开,缓缓向尹老须头顶按下。
尹老须这才知道不妙,他大惊失色,一把抱住姚穿天的腿,大哭道:“师父饶命啊!看在徒弟多年像你的亲生儿子一样侍奉你的份儿上,就饶了徒弟一条狗命吧!”
姚穿天不防被尹老须抱住,手上一滑,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那二掌柜被震得惨叫一声昏死在地。叫声惊动了屋内的老妇人,她颤颤巍巍打开柴门,举着一盏油灯站在门口,问道:“可是老掌柜驾临了?”
姚穿天厌恶地踢了一脚躺倒在地的尹老须,道:“待我传丹之后再来料理你!”说罢,吩咐道童看好尹老须,整了整衣冠迈步进了老妇人的家。
日期:2022-07-01 12:48:28
待老掌柜进了屋,王津津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揭一块屋顶上的瓦片,刚刚揭开,猛见亮光之下,从瓦片底下窜出一条硕大的虫来,惊得他差点叫出声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血红色的百足蜈蚣,足有六七寸长,张牙舞爪地蠕动着身子,令人望而生畏。他刚想用手中的瓦片砸死它,忽然心念一动,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蜈蚣的头,又掏出一方帕子将那虫包好,揣到袖筒中,随后屏住呼吸,将一只眼睛贴在屋顶的洞口向屋内看去。
他看到姚穿天已经站在莹儿的土炕前,老妇人在一边点头哈腰地道:“莹儿已经按照老掌柜的吩咐,沐浴斋戒七日了。求求老掌柜大慈大悲,赶快给她医病吧。”
姚穿天端详着莹儿,点点头道:“这女娃模样倒还周正,遇到道爷是她的缘分,也是她前世积了德,无生老母慈悲为怀,格外眷顾。道爷这就施法,你守在门外,没有道爷吩咐,不得进来打扰,一旦惊了神灵,只怕这女娃的命便保不住了。”
老妇人跪地磕头,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姚穿天和莹儿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