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接过烟,笑呵呵对我说:“小帅,这云烟还有个名字,你知道吗?”
我笑了笑,这是我在兰州第一次见到小生的时候,在房间抽烟,当时师父还在睡觉,小生说他不抽烟,还抱怨我把屋里弄得乌烟瘴气,我问他知道我抽的是什么烟嘛,他指着烟盒上面“云烟”两个烫金字说,云烟,我说这叫前尘往事……
见我没有回答,小生说:“这烟还叫前尘往事。”
朱汶卿一脸懵逼问:“什么意思?”
“你听过《吻别》吗?里面那句歌词,‘前尘往事成云烟’……”
朱汶卿鄙夷地看了小生一眼,这反应,与当时我给小生讲述的时候,小生的反应一模一样。
前尘往事成云烟。
多少人和事,如同手上的云烟,随着吞云吐雾,化作缕缕青烟,直上云霄……
鹅毛大雪依旧漫天飞舞。
师父抬头看着天,笑着说:“你们有什么打算?小帅,你先说。”
“我啊,哪特么有什么打算,回拉萨继续跟着你卖古玩吧,这买卖还行,不受领导约束,没有同事勾心斗角,不用迎合别人,我卖我的,你爱买不买,不买还有别人买……”
师父深深吸一口烟,说:“嗯,这倒是个好主意。索次呢?”
索次摸了摸手上的水波利刃,说:“等回到拉萨,我休息几天,恢复了实力的话,还是继续云游吧,众生皆苦,我不敢妄言普度众生,至少要尽己所能,毕竟,我没几年活头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只不过我的命比别人短一点,无妨、无妨……”
索次接受雄天灌顶传承,同时,他的生命尽头也已确定,三十八岁。
相比起索次的崇高理想,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过于现实,过于低俗,就补充一句:“索次,你去云游的时候,遇到摆不平的事,一定要通知我,我和老大分分钟去给你助拳,咱们三剑客联手,那不得所向披靡嘛。”
索次听了,笑着点点头,眼中却泛着泪花。
“兄弟,别这么伤感,咱们这又不是生离死别。”
索次狠狠抽了口烟,没有回答我的话,甚至我感觉,他还在刻意回避我的目光。
师父:“小生,你呢,有什么打算?”
小生被手中的烟呛到,咳了两声说:“唉,机关算尽太聪明,是非成败转头空,既生瑜、何生亮?有了朱汶卿,我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黯淡。”
师父摇头说:“哪里的话,你回兰大附一院好好当你的医生吧,那边的小护士应该不少,听说都是十八岁看身份证的……”
“老大,你说的是那什么会所吧,护理专业毕业少说也得二十一二岁了……”
“二十一二岁也能接受,小生,听我的话,回去乖乖当医生,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何必追名逐利、管它恩怨情仇?”
小生丢下手中的半截烟头,看了看师父,又捡起来,狠狠抽几口,脸被呛得通红,不住咳嗽,抽完烟,他艰难地点点头说:“行,就按照你说的办!”
师父伸出手,与小生击掌,二人同时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见小生答应,师父才说:“小生,你不能反悔,答应我的事,就要做到,好吗?”
师父的语气不太对劲,平淡的声音中,竟带着些许的哀求,同时一脸期待看着小生,似乎是在等小生的回应。
小生与师父对视良久,相顾无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众人都不出声,只有旁边不知好歹的安桐还在哼哼唧唧唱歌。
小生最终开口说:“吴建,我非心志坚定之人,今日虽然答应你,日后难保不会违背诺言,这样吧……”
他看着我,问:“小帅,你那把普巴杵呢,吴建给你的随身小杵?”
我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他接过小杵,温柔地打量着手里的杵,轻声说:“吴建,当年在兰州火车站,我故意丢了钱包,引起你注意,你出手制服那两个蟊贼,我赠你此杵为谢。”
师父点点头,看着小生的眼神,颇有些灼热。
小生拿着随身普巴杵,看着师父说:“吴建,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你特么这不是废话吗,每年过年的时候,老子都专程跑兰州看你,你特么也不来拉萨看看我。”
“嗯,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说不定,咱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的意思是,我欺骗你这么多年,背着你与任东来合作,做了一些错事,你依然当我是朋友吗?”
“你特么还在废话,我管你是小生也好,是图生帖木儿也罢,你都是我的朋友。”
“那就好,今天是除夕,过了今晚,就是丁酉鸡年大年初一了,去年这个时候,咱们还在兰州皇后摸吧,对吧?”
“我喝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摸吧,反正比梅苑的要漂亮得多,还年轻。”
小生沉默了,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缓缓说:“明年的除夕,我一定还来拉萨看你,吴建,只要你还把我当成朋友,我就一定会来看你,这丹玛山上,咱两兄弟坦诚相待,在这里,我就是小生,不是图生帖木儿,你就是吴建,老吴,不是什么朗达玛……”
“明年的除夕?好啊,你小子可别忘了,不过这边没有摸吧……”
小生忽然高举普巴杵,对准自己的百会穴刺下……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不只是我,师父、索次、朱汶卿都没来得及阻止……
小生手中的普巴杵,没入颅骨……
强大的力量从他百会穴宣泄出来,这力量之强,比之我觉醒如来藏的时候,并不逊色,周围刮起狂风,一时间眼睛都快要睁不开,雪花越下越大,丹玛山上,雪花大如席……
我起身来到小生旁边,小生发出痛苦的呻吟……
然后,他低下头,我看到他头上的伤口,不大,却很深,普巴杵已经刺穿了他的颅骨。
小生用手理了理头发,让头发盖住头上的伤口,同时伸出手打开手掌,掌心是那把随身普巴杵。
“小帅,普巴杵还给你……”
我颤抖着接过普巴杵,上面还有小生的血迹,以及白色的脑容物。
“小生,你……”
小生摆摆手,狂风渐渐停下,雪花也小了一些……
师父眼中流出泪水,颤声说:“小生,我相信你……”
小生却笑了,说:“老吴,你特么哭什么?不过是散功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回兰州好好当我的医生,我们医院有很多小护士,都是二十一二岁看身份证的。”
散功?小生刚才的举动,竟然是散功?
从一个绝顶强者,到一个普通人,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任东来曾坦言,答应将斯巴霍轮回图以及超脱六道之法门传与冷青松,想要换我的命,并称自己失去斯巴霍将变成废人,甘愿一死。
小生的实力,或许在任东来之下,但绝对差不了多少,还在冷青松和我的如来藏之上。
他却甘愿散功,就因为师父之前逼问小生那句“不能反悔,答应我的事,就要做到”?
小生也说,自己不是心志坚定之人,害怕虽然现在答应下来,日后难保不会违背诺言,于是就自行散功,废掉自己一身修为,做个普通的外科医生。
君子之交淡如水。
师父和小生的交情,就是如此吧?仅仅为了一个承诺,仅仅因为自己心志不坚,就不惜散功废掉自己的修为。
师父擦擦眼泪,问:“朱汶卿,你呢,你小子有什么打算?”
日期:2022-09-01 1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