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2-10-13 21:59:09
7、鸳梦重温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的铃声响起,十几间教室的门全部打开,那些背着小书包的孩子们,就像一股股快活、清澈的溪水,从一个个门洞奔涌而出,它们在偌大的操场上跳跃着,欢叫着,打着旋儿,向学校大门口汇聚;那里早已有挑着担的、骑着车的、背着竹筐的淳朴而健康的农人,等候着,纷纷俯下身去,掬了这一捧清甜爽口的溪水,脸上溢满幸福和满足的笑容,再把这幸福,传递到这座小小城镇的各个角落里去。
这天晚上,夏梦荷没有再去食堂打饭,而是在校门口附近一家“为民饭馆”,请钟凯南吃了顿正餐。后来钟凯南才知道,她们学校食堂只负责早上和中午两顿饭,随着孩子们放学,校园又变回空空荡荡的黄昏,食堂便不再生火。平时,夏梦荷要解决晚饭问题,都是简单冲包方便面,或者跟门卫的老大爷一起搭伙。只在嘴馋的时候,她才会偶尔跑到县城大街,找一家不错的饭馆,狼吞虎咽打一下牙祭。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吃呢?这里坐车一个多小时,白塔寺怎么也到了。而且,你父母也盼着你回家住呢。”
钟凯南有些心疼她的处境,刚回到宿舍,就把最大的忧虑全盘托出。
夏梦荷没有说话,只顾埋头整理明天上课用的教材、粉笔、作业本,又坐到办公桌前,翻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龙飞凤舞忙着往上写着什么,根本没把钟凯南说的话听进去。
日期:2022-10-13 21:59:52
等到外面的天空黑了下来,夏梦荷才丢掉手中的笔,懒懒抻了一下腰,带着慵懒的口气说道:
“来,快帮我按摩一下脖子,好长时间不动,我这脑袋酸胀得像要掉下去了。”
“行,行!”
长期的牢狱生涯,出来之后的世态炎凉,长时间最心爱的人的避而不见,使钟凯南早已磨没了当年的冲动和激情,也从不敢奢望能与夏梦荷重温旧梦,再续前缘。这一趟来到大兴能够见到夏梦荷,已经让他的心愿了结一半;剩下来的他只求昔日的情人能跟他说说话,哪怕露出一点妩媚的微笑,他再无别求。
因此,当听她说出这样的话,钟凯南就像得到皇帝的“免死金牌”似的,忙将双手按向女友柔软白皙的脖颈,一下一下,毫不惜力地按摩起来。
“你别小看我们郊区的小学老师,你不知道有多少家长想把孩子往学校里送,都进不来呢。”
“我哪里敢小看。”
“你不知道,我这一天有多忙,白天上课,最多的时候一天要上五节课。晚上回宿舍,还要批改作业,写教案,备课,写上半学期的工作总结;这还不算要参加教师等级考评,应付上面区教委下来的检查,还要随时准备校长和别的老师,来班里听我讲课,你说我忙不忙?累不累?”
“忙!累!”
“但是再忙再累怎么样?”
“怎么样?”
“我高兴啊。因为我每天守着这么多孩子,只要每天看到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我就什么样的烦恼,什么样的劳累就忘得一干二净。记得春节前,我去到县城百货商店买一块布料,你猜我看到谁了?看到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她见了我就恭恭敬敬地给我鞠躬,还说:‘老师好!’我当时都愣住了,后来她自我介绍,我才知道,她是我过去教过的一个学生,现在都已经成大姑娘了,她还说,等开学就来学校看我呢。过去人们总说‘桃李满天下’,我现在才算真正明白‘桃李满天下’的真正涵义。”
钟凯南隔着夏梦荷的一头乌发,无法看清她的正脸,他相信她说这话是发自肺腑,而且,在说的时候,一定有盈盈的泪花在眼眶里晶莹地闪耀。
“我发现你当了老师以后,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叫什么话,难道我过去不会说话?”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学过中文以后,当老师又讲了这么多节课,比以前能说了,也更有逻辑性。这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行了,你别拽文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高材生似的。哎呦,你慢点,揪着我头发了。”
“这样行吗?”
“对,对,就这样,要轻点慢点,一下是一下。”
钟凯南依照夏梦荷所指的穴位,放缓了节奏,在她脖颈或捏或揉,时拍时捶,她的身子坐得直直的,脖子挺得耿耿的,从她一呼一吸的气息中,能感觉得出她很享受。
“你知道吗。我一个人每天要教四年级三个班的语文,还兼任班主任。我那个班还好,被我管得很严,他们上我的课都不敢乱说话,做小动作;可那两个班就不行了,一个比一个乱,他们的班主任都镇不住。其中三班有个男生出奇地闹,老师在前边讲课,他能下位子到处乱跑,揪那个一下,推这个一下,学校的老师都管不了他。可他怎么样-只要上我的课,却非常听话,坐的比任何一个同学都笔管条直。不仅如此,下了课,还主动擦黑板,搬作业本,帮我干这儿干那儿,从不惜力。弄得别的老师都很奇怪,问我:他怎么跟谁都不行,只跟你那么好?”
“是呀,这是为什么?”
“这你就不懂孩子们的心理了吧。小孩子嘛闹点正常,而且,他们这样闹无非是要引起人们注意,你越是说他,他越来劲儿,不信,你把他扔到后面一个角落,让全班同学都不看他一眼,他就老实了。”
“你还真有办法。”
“那是, 我是谁呀,三年的中文系不是白读的。”
“你还没说那个特闹的男生,为什么只跟你好?”
“这很简单。你如果想干上老师这个行业,必须得真心喜欢孩子,如果不喜欢,你就千万不要勉强来干。就拿那个孩子来说,他是有点闹,但本质不坏,他身上也有肯干、朴实的优点,我就经常在课上表扬他,还让他当了这个班的班长。他们班其实有班长,但我跟他们说,你们班的班长,那是你们班主任任命的,可只要你们上我一节课,他就是你们班的班长,你们都得听他的。你知道,那小孩听了怎么样吗?特感动,在班里表现的非常好,就是我没有他们班的课,他也常跑到办公室主动干活儿-”
夏梦荷一说起学校的事,就滔滔不绝,兴奋异常,钟凯南早已经结束对她脖颈的按摩,她还在那里动情地跟他说着;似乎全然忘记他们已有五年没有相见,过去那些争吵,不堪的场景也全都没发生过,两个人好像就从来没分开过。
钟凯南突然有一种扑上去,将她拥抱于怀的冲动。
“真想不到,一个小时候数学仅得十几分的主儿,有一天会拿起教鞭去当老师。”
钟凯南的一句话,让夏梦荷咯咯笑得直不起腰,这是他来这里一整天,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笑脸。
“谁说不是。我把当教师的事跟刘媛媛学的时候,她非常惊讶,因为我们从小在一起上的学,她对我的过去再清楚不过。她当时说的话,跟你说的简直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带错的。”
“是吧,我都怀疑,以你这样的水平能把孩子教的好吗?”
钟凯南看准机会,进一步逗她。
夏梦荷愈发笑得厉害,捂着个肚子,差点没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你这叫什么话,我也是学中文的好吧,教数学不行,教语文还是没问题,再者说了,你怎么保证数学不及格的人,她教出来的学生就不会考上清华北大。游泳队教练,有的还不会游泳呢,但并不妨碍他培养出优秀的游泳运动员,这就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懂吗?”
“不懂,不懂,你厉害,还是你厉害。”
夏梦荷笑得更加灿烂了。
日期:2022-10-13 22:00:19
夜已经深了,返城的汽车早已错过最后一班,其实,钟凯南本身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外面的操场一片寂静,听不到一点嘈杂的声响,这里到底是农村,夜晚不仅来得早,也来得格外漆黑。真不知道这几年漫长而寂寥的夜晚,夏梦荷一个女孩子,孤单单是怎么过来的。
钟凯南安排她在床上就寝,自己搬了一把椅子,趴在写字台上,准备就这样将就一个晚上。已经褪去外衣的夏梦荷,突然从被窝里伸出一个雪白的臂膀,幽幽地说:
“要不你就上来跟我挤一挤吧,趴在桌上怪难受的。”
钟凯南当时真有点受宠若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战战兢兢上了床,跟夏梦荷在一个印花被下来盖,碰到她火热得发烫的胴体,他忽然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这时,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个女孩子的轻声软语:
“凯南,这几年你想我了吗?”
“想啊,无时无刻不在想。”
“那你哪儿想了?”
“我哪儿都想。”
“这儿也想吗?”
夏梦荷一双软绵绵的纤手在被子底下蠕动,嘴半撅着,眼睛里是他所熟悉的谜一样的妩媚。
“当然。”
久别重逢,鸳梦重温,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亲热的程度,比往日任何一回都要激烈狂热。
夏梦荷穿了一件猩红色的丝绸睡衣,摸起来如玉一样滑腻,再加之,她睡衣半裸,乌发散乱,猩红衣服映衬着她娇嫩的肌肤,如雪似玉,中间还有两颗红樱桃的点缀,只是看过去就让人目醉神迷。夏梦荷也一改白天的冷漠,时而抱着钟凯南的后背,扭动细腰;时而又跨坐在男友的腰间,匍伏颠簸,如同一名好猎手在驯服一匹冥顽不化的野马,嘴上还不停喃喃自语:
“今天,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那天晚上,他们颠鸾倒凤,恣意狂欢,缠绵悱恻,连着大战了三个回合,似乎是要把漫长五年欠缺的东西,一下子补偿回来。直到人困马乏,精疲力竭,实在是体力不支,才双双倒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