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州名古屋城中有老狐,栖侯邸之傍,宰夫怜之,常投与残肴养之,子孙蕃殖,日饱美食。明治之初,侯转居于东京,诸臣多从行,城中萧索,食饵寝乏。
城濠之傍有一酒楼,颇为美壮。一宵,有贵客男女五六人,饮食极豪奢,招艺妓数名,歌吹踊跃,喧阗彻晓,至丫髻小厮尽与缠头去。翌朝,一艺妓匆卒来告曰:“昨夜客所赐,今朝见之,化为木叶,不知所得酒肴之价,亦不如此乎?”楼主讶之,急捡所得纸币,亦皆木叶耳。婢亦走告曰:“今朝扫堂,兽毛纷乱,盘中残沥,间有印内者,恐非为老狐所诳耶?”众皆骇然。事传于市井,酒肆肉廛,过二鼓皆自警,无敢延客者,楼楼为是寂索矣。
藩臣某氏别邸,在白壁巷,广袤千亩,奇树怪石,骈罗覆地。园中有沼,广数顷,葭苇丛生,鸥鹭来戏。临池构三层高楼,制度宏敞,风景绝佳。废藩之后,一时为游观之场,而平居守楼者,老仆一二人而已。偶有贵客男女五六人携酒肴来,请借楼一游,老仆许焉。各登上层,终日欢笑,及归,告仆曰:“聊为酬借楼之报,裹些金在床头,尚剩肴核,别有二筐,请为晚酌之助。”仆唯唯谢厚惠,数人皆酣醉归矣。仆登楼,果有纸裹,启见之,木叶耳;开筐,土块与马矢耳。仆怒曰:“我亦为老狐所诳。”闻者为笑柄。
居十余日,有一士人来告曰:“主公久病,顷渐得痊,闻斯楼风景佳绝,欲倾一酌,以排郁悒,请午后借之。”仆曰:“诺。”乃与一封纸币去。仆密启之,颇过当。仆大喜,乃拂尘洒地待焉。及期,士人伴其主来,男女五六人,容貌服色、言语动作,与前日贵族毫无异焉。仆以为老狐又来矣,则与同僚谋,欲使犬噬之。牵来五六头,系而待其降。楼客登楼,终日欢笑,与前日相同。及归,告仆亦如前日,仆唯唯急解所系数犬嗾之。客豫知之,抛鱼骨及残饭啗之,犬皆振尾狎狃与共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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