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尾杏生,越后新潟人也。家世业轩岐之术,弱冠代父诊患者。某楼有一妓,名阿贞,久患悒郁之病,偃卧数旬,不能接客。生屡诊视之,阅三月,得全愈焉。生标致秀雅,又能诙谑,常使人喜笑。阿贞之愈,虽由药剂之效,实以杏生慰谕其郁闷也。
一夜,阿贞设盛宴,招生曰:“由君之厚意,得肉枯骨,聊供薄馔,将以表鄙忱,冀喫一杯。”乃聘诸妓,歌舞扶兴。生醉甚,玉山已颓,杯盘狼藉。贞与水,抚背曰:“夜深雨催,请就床睡。”生未醒,乃入一室,坐褥戏曰:“不久接客,无思耦否?”贞笑曰:“无恳若君者,安思耦!”生曰:“卿若不欺仆,仆亦竭诚耳。”贞流涕曰:“重恩之人,何以报之?君若不弃丑,以命事之。”生喜,遂为同衾之欢。尔来,屡来于此,胶漆不啻,稍为他妓所嬲。生父愤其游荡,欲使断念于一时,赍赀遣江都,使从医博士某研业。生不得已担簦去乡,不得复通信。阿贞闻而大叹,病再发,遂失左明,无几亡矣。生就学五年,省父归乡。父惩其游荡,急娶某氏妻之。生有弟,为继母之出。母欲使弟继家,生知其意,携妻再来东京,开业下谷,名声渐闻,履屐满门,时年四十矣。偶聋左耳,百治无验,自以为不治之症,复不甚疗焉。
邻巷有术者,能知吉凶祸福,与生相熟。生谓术者曰:“余之病聋,亦有祸源耶?”术者沉思稍久,颦眉曰:“二十年前无欺一妇人乎?”生曰:“无所记忆。”曰:“此妇晚失左明,遂悒郁死,怨念不灭,今犹为累,君其熟思焉?”生愕然,始知阿贞为祟,因具告前事。曰:“君盛德之人,怨鬼不得近。然一念所凝结,经年犹未销,宜祀灵谢罪。”乃授解怨之法。生则设坛祀灵,供香华谢罪,且书翰曰:“余负盟以不得已也,卿若尚有慕余,愿再生寻盟。然余年老气衰,或凭托魂于容貌肖卿者,今世复有果前缘。我今无子,幸得为妾,生一子,我之愿亦足矣。”书了,焚之坛前,从是耳聋稍轻,三年后得全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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